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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人非聖賢

  車轅擺盪,彷彿搖籃。

  沒有童年的人往往是敏感的,憂思的。天真爛漫的年歲里,背負起過多的責任,過早地感觸到這個世界的冷暖和殘酷,堅強的外表下,隱藏著太多的不為人知的恐懼和脆弱。慕容策便是沒有童年的人。天度山,酒兒幫著他尋找回丟失的童年。那段日子是一生中最愜意的時光。回想起來,那時的他最是低迷,深陷危難,但因為有女孩在,到處都是陽光,充滿著希望,重新有了信心。

  沒有童年的人生註定是一場無依無靠的心靈漂泊。幾乎所有的天下人都仰慕端王的高貴,但身為端王的慕容策卻羨慕著女孩。他希望成為她,畏縮著蒙頭而眠,每日睡到自然醒,彷彿一條冬眠蘇醒來的蟲子,舒展著筋骨,在被子下面涌動著身軀;臟著臉,用衣袖抹去鼻涕,舌頭伸在水瓢里喝著水;地作眠床天作衾,躺在大青石上面望著搬運食物的小螞蟻。童年一旦丟失,就永遠不可能尋找回來。但,女孩卻幫著他體會到童年的滋味。那滋味就是無拘無束,無謂畏懼,無憂無慮地面對自己,面對命運,面對人生的過往和未來。

  慕容策握住身旁人的小手。酒兒沒有像以往,倚靠進男人的懷裡,而是掙著身子努力躲閃。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什麼咸了淡了?酒兒最討厭男人咬文嚼字,裝腔作勢的模樣。

  慕容策也不想矯情著說話,只是羞於低頭,羞於認錯。「從小到大,你做過錯事沒有?一定有,而且還不止一回?奶娘有沒有罵過你?肯定沒少罵過你,但是奶娘說過不認你嗎?」

  母親已是不理會自己,如果奶娘也是那般對待自己,酒兒都不敢想象,所以反駁得極其賣力。「奶娘最疼我!才不會不認我!」

  等的就是這一句話。「那你為什麼不認我?」

  酒兒鼓著腮,又猛地鬆開嘴唇。「我要好好想一想。」

  「不著急,慢慢想。」最好是想上一輩子。慕容策滿眼盈著笑意。

  「你在笑什麼?我可還沒有答應呢!」

  慕容策將人摟進懷抱里,撫摸著她被掐痛的小臉,親吻著上面的紅色痕迹。手掌用儘力氣,讓柔軟貼近著自己的胸膛。顛簸著的馬車不但隔絕外邊的風雪,還隔絕世界的紛亂。女孩嬌嫩得如一片花瓣,安靜得像一掬沙土,明明抓著卻又好似沒什麼都沒有擁住,恐懼著失去,恐懼著傷害。酒兒想過拒絕親吻和擁抱,但想到母親說出的回家條件,變成妥協。還有,她確實想念著男人的懷抱,貪婪著其中的溫暖和適意。

  「酒兒,再喊我一聲沐哥哥,好嗎?」

  男人是沐哥哥,更是端王。新婚夜,他說過的那句話又響在耳邊。一個野種,傻女而已,是死是活又能怎樣!酒兒脫離男人的懷抱,直接跳下行駛間的馬車。母親為什麼因為這樣一個男人不和自己見面?慕容策跟著跳下來,陪伴在左右。酒兒又回到馬車裡邊,獨坐。他們一人坐著馬車,一人雪地行走。

  馬車沒有直接回王府,而是來到郜府。奴婢乘轅,主子徒步。郜連煦望著發笑,不免挪掖。「王爺甘心當侍從,不知是何人啊?」

  「是您的女兒可好?」慕容策索性說明來意。

  郜連煦漸漸收起笑容,不緊不慢地說:「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怎麼好認她做女兒?如果王爺能說出酒兒的名字,我便認了!」

  雖聽出來婉拒,還是堅持。「本王不知道,郜公子可是知道的?」話說得明白,要麼認義女,要麼說出女孩的父母。

  元家是開國元勛,宗家是護國功臣。酒兒是宗琰和元穠的女兒,誰才能配做她的義父?郜連煦說:「草民肯定願意,但也肯定不配給酒兒做義父!王爺要是真心想給酒兒找義父,不妨去皇宮裡的萬和宮、長樂宮試一試?」萬和宮是方太妃的寢宮,長樂宮則是宗太后的寢宮。慕容策無暇多想,郜連煦轉換話題,問起玉鐲。「酒兒,那個玉鐲還給你娘親了吧?」

  酒兒支支吾吾,摘掉手腕的翡翠鐲充數。兩個玉鐲都是碧綠的顏色,但是質地卻大相徑庭,一個是軟玉,和田碧玉,一個是硬玉,翡翠。郜連煦一眼識破,還認出玉鐲是王府之物。先皇器重郜家,早年皇家玉器的採買都是郜連煦經手,翡翠鐲子產自驃國,從騰衝採買而來。

  「王爺,您不會是把我的玉鐲弄丟了?拿個冒牌貨來搪塞我?」郜連煦不忍心責怪酒兒,直接發難端王。慕容策沒有急於辯白,而是低聲吩咐隨從。

  「徐年糕,不關他的事兒,是我……剛開始我想玩幾天再拿給娘親,可是後來就不小心摔壞……對不起啊,你可不可以不要把鐲子的事情告訴我娘親?」酒兒最擔心,如果母親知道玉鐲被摔碎,估計真不會認她這個女兒了。

  想要告訴,也要有見面的機會啊?心情苦澀,但是望著女孩,郜連煦卻是滿心喜歡。「不告訴,這個也是我們的秘密。」酒兒湊過來,伸出手拉著勾。

  這時,王府的隨從呈上玉鐲。碧玉鐲在摔碎的地方鑲著金,重新連接成完整的圓形。

  大概一切都是天意。人分開了,當年定情的玉鐲也斷了。郜連煦拿起玉鐲望了望,又放下來。「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酒兒,記得還給你娘親!」

  「你還是自己還吧,娘親都不肯見我了!」

  「酒兒,到底怎麼回事?你悄悄地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到你?」郜連煦關心著元穠。「你是不是惹娘親不高興了?」

  酒兒望向上首的座位。慕容策坐在那裡,又琢磨起宗凡的話。冠上加冠是告誡他不要覬覦女孩,還是女孩原本就屬於自己?王府的奴婢自然屬於他端王。但女孩絕非是卑賤的奴婢,聽話音她的出身比宗凡還要高貴些。郜連煦沒有得到答案,卻等來女孩的提問。「年糕,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娘親為什麼不要我了?都不願意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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