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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始料未及

  叢紹端詳著小宮女,年紀約莫十三四,神色慌張。如果她是賀家人,自然要袒護。如果她不是,只是宗太後用來試探忠心的棋子,那麼他日必死無疑,甚至母親叢氏都會有危險。宗太后心狠手辣,對待背叛者毫不留情,絕不手軟。叢紹可是親眼見過棄子的悲慘下場,渾身塗抹蜂蜜,被擲到滿是蟻蟲的枯井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無法判斷情勢,叢紹做出折中的選擇,甩開小宮女的手,擺出拒絕的模樣。宗家有充足的理由來懷疑。端王贈送給他的駿馬,寶劍和地圖便是背叛的有力證據。只好在,端王大張旗鼓差人送到宗府。如果是私相授受,那麼他真的性命堪憂。

  前來的人不是宗太后,而是宗凡。叢紹稍稍鬆口氣,但是望見跟在後面的禮公公,心又是一緊。禮公公就是宗太后的影子,暗黑的幽靈。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將目光移向酒兒。

  小宮女正好被他遮擋在後面。酒兒正在把玩錦盒,無意間做出最完美的掩護。宗凡沒有絲毫懷疑,望著小妹面帶笑意。「真是淘氣!叢紹,你帶著酒兒去院子里玩一會兒,莫要在這裡惹禍?」

  叢紹牽起酒兒的手來到院中,再去回望。小宮女已不知所蹤。

  內寢的談話在繼續,仍舊是一個人躺著,一個人跪著。宗凡因為酒兒的關係,不希望端王枉死。「姑母大概不知,端王對小九妹情深意切,而且還算安分守己。況且,留著他或許還可以幫到我們?」

  宗太后睜開眼睛。「是嗎?哀家怎麼聽說昨夜藏音閣走了水,九丫頭差一點沒了命?哀家還聽說,郜家為了端王連夜回到京城。這是情深意切,還是安分守己。」說著話,人已坐起來。「卧榻之側……旁人不足為懼,唯有這端王。」

  對方心意已決,多說無益。宗凡問:「姑母說的是,不知作何打算?」

  主意是禮公公出的,利用狩獵的機會,賞賜點心,毒殺端王。曼陀羅毒性發作得慢,不會引起眾人的注意。宗太后微微一笑,重新倒下去,一言不發。天機不可泄露。她隱約覺得在端王的問題上面,宗氏父子都與自己不同心。關鍵時候,難說是成事兒,還是敗事兒。宗琰是公然反對,宗凡是暗中手腳。就說上一次,如果不是宗凡出手相救,方廉早在中元節那日便得手。

  禮公公婉言逐客。「公子回了吧?宗太后乏得很,幾乎是一夜沒有合眼!」

  宗凡不好再留,走出來。只見,叢紹和一個小宮女撕扯不清。送客的禮公公呵斥。

  「叢紹,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宗凡目光如炬。

  私相授受不但是男女間的大忌,亦是皇宮裡的大忌。剛才,小宮女曾言,將絹帕轉交給兄長賀瀾茂。怎麼看都像是陷阱,宗太后在誘殺?緊要關頭不能包庇任何人,唯有自保才是上策。他平安,母親也平安。叢紹心驚肉跳。「回公子,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她一定要給我!」

  絹帕被直接遞過來。宗凡猶疑間,酒兒搶先得了手。「哥哥不要,我要!」說著話,絹帕被抖落開來。一縷系著紅繩的頭髮飄出來,緩緩落在最低處。絹帕潔白,其中一角綉著對戲水鴛鴦。

  青絲原是情絲諧音,相贈秀髮是非君不嫁之意。眾目睽睽之下,叢紹始料未及,望見滿面通紅的小宮女,更加不知所措。那邊,酒兒望著色彩不同的鴛鴦,想起自己愛吃的美味,隨口說。「鴛鴦雞!」

  隱藏在窗旁的宗太后發笑。難怪,這丫頭迷住端王,還討得皇上歡喜。這時,她還不知眼前的丫頭就是侄女,只是暗暗盤算著將丫頭和侄女一起宣進宮來,成為她的臂膀,謀划大計。

  酒兒拾起青絲,舉過頭頂,左看右看,想著拿回去給玩偶做頭髮。

  宗凡嘲弄著說:「好手段?」

  叢紹面紅耳赤,小著聲音說話。「公子莫要說笑,我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那你還不去問一問叫什麼,願不願意嫁給你?」宗凡拍打他的肩膀。

  叢紹心裡早亂成一團麻,頭也不回,慌忙地逃。

  「我來幫哥哥問!」酒兒扭身,大聲喊著。「你叫什麼名字?願不願意做我的嫂子?」

  小宮女羞得無地自容,早就捂著臉跑開。最後,禮公公跑來,回著酒兒的問話。「小宮女是應珠,裨將軍應第的三女兒。」

  裨將軍幾乎是最低級別的將軍,恆河沙數。從來沒有誰提起過,想來因為沒有什麼顯赫的戰功,才會默默無名。叢紹不禁閃念。

  回去的馬車行駛得略快些。頭向後仰著,嘴邊吹起的氣時不時掀著覆在臉上的絹帕。酒兒玩耍著絹帕,笑容掛在臉上,無憂無慮。

  宗凡挑起藏音閣失火的話頭,她才想起佩可還在昏迷。

  玩心頃刻沒了。酒兒偎到叢紹身邊,乖巧地依著,心裡的恐慌,憤恨和無助瞬間迸發出來。半路裝滿歡笑,半路盛著哭泣。兩個男人輪流哄著她。

  馬車到了宗府,只放下宗凡,又繼續向前。

  緊張的心情完全放鬆。叢紹確信小宮女只是意外,不是宗太后的試探。

  前不久,母親叢氏已經把他的身世原原本本地道出來。他姓李,父親死在禮公公的手裡,自然是宗太后的授意,當時宗琰也在場。恩主原來是仇家。這幾日的叢紹不好受,內心煎熬。突然間,他明白,為什麼師傅元穠疼愛自己勝於親生女兒。多年來,元穠傾其所學,孜孜教誨,殷切期望。小時候的他不理解,他只是一個奴才,為什麼要學論政和兵法。元穠還央求宗凡傳授他武藝。一切是因為仇恨,因為他們有著相同的仇恨,同一個仇家。

  叢紹帶著酒兒潛入端王府。

  端王府增加不少護衛,行走沒有以往方便。安頓好藏音閣,叢紹躲在樹叢里。絹帕已經從酒兒的手裡拿回來,妥帖地揣在懷中。

  宗太后能夠第一時間得知藏音閣失火,說明端王府也有長樂宮的耳目。即使小宮女不是陷阱,危險依舊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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