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鳳毛麟角
眾人以為端王被氣得瘋掉,紛紛投過去同情的目光。
笑聲停止,依舊是那個冷麵的王爺。「且不論郡主之生死,敢問諸位大人,國之棟樑,本王應該接下這道聖旨嗎?如果有人說應該接,本王還想問,是不是瀟平郡主去了北戎,天下就能太平了嗎?如果能,本王絕對不會吝惜愛女的性命!誰能向本王保證?又有誰能告訴本王,那十萬支箭羽會射向何方,誰人的胸膛?」
同情的目光驀地變成羞慚,頭又紛紛低下去。
羽公公移步到宗凡的面前。和親是宗太后的主張,聖旨里又有宗凡的差事在裡邊。「宗將軍,要不您……先接下這道聖旨?」
宗凡起身,朝著聖旨走過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一旦聖旨接下來,和親勢在必行。宗凡陡然亮出佩劍。
那邊,羽公公嚇得一個趔趄。聖旨應聲展開,垂下來半邊,搖擺在空中。
「有和親,才有送親。」宗凡舉著劍,高高挑起聖旨。大不敬是必定。不是蔑視君王的懦弱,就是不滿和親之政?
慕容策陰沉地望著張狂的利劍。他忍受不了任何人對皇權的藐視。「放肆!」
宗凡輕蔑一笑。聖旨被甩在地上。寶劍回鞘。
羽公公顫顫巍巍地拿回聖旨。所有的人跟著鬆了口氣。
定親貌似倉促,卻是成竹在胸。和親招致抗旨,抗旨很可能造成嘩變,那將是天崩地裂。
全尚茽說:「羽公公,這個聖旨王爺暫時不好接,但,不如這樣,聖旨還是由公公拿著,老夫和王爺一起進宮面聖,可好?」
「只是你我二人進宮,恐怕說不清楚,皇上未必能信!本王覺得還是再有幾位大人隨行作證更為穩妥!」
「正是。不知道哪幾位願意前往?」全尚茽問。
第一個站出來的人是許丘。這個並不意外,甚至是理所應當。抗旨豈非兒戲?許丘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聲息。
迴轉的酒兒打破僵局。「算我一個,我好久都沒見到朕哥哥了,還真是有點想他!」
慕容策立刻否定。「你不行。」
「為什麼不行?我也可以作證的,而且朕哥哥很喜歡我,一定會相信我說的話。」
「你又不是朝臣?乖乖在這裡看戲,等著本王回來。」
「我不是朝臣……」酒兒咬著唇。「但是我大哥是啊!他可不可以去?」
慕容策也是想到了宗凡。「朝臣自然是,但不知道宗大人是不是有膽量去?」
眾人望了過去。
好大一會兒,宗凡才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有何不敢?」
賓客席上一陣議論聲。
宗家勢力強大,但是權利核心的三個人的關係極其微妙。父子失和,因為一個女人幾乎反目成仇。姐弟不睦,貌合神離,在諸多朝政大事上面,意見相對立。宗太後主和,宗琰主戰。甚至,姐弟對於新政有著各自的看法。即使如此,面對氏族利益,還是齊心協力。其中,宗凡力微,卻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即聽命於宗太后,又聽命於父親。他是維繫三人的紐帶,他永遠是利益最大的獲得者,他是宗家的未來。
「正好本公子也要回宮復命,不如同全大人一起。」宗凡說得隨意。
北戎之事,宗太后一直主張和親。至於君王,從來都是毫無主張。方廉一面痛恨宗太后專權,一面痛恨君王懦弱無能。「可還有人,一同進宮?」
那日想要站出來的朝臣還有很多,但能夠真正站出來的人卻是鳳毛麟角。
慕容策望著方廉,心頭是五味雜陳,感慨萬端。助紂為虐的人是他,良心未泯的人還是他。誠然,方廉之所以視他為禍患,也是因為一片愚忠。「三者為眾,足以。」
「等一等……」酒兒跑了過去,塞給慕容策一個布包。布包是蒙面的方巾。「把這個帶給朕哥哥,就說酒兒很想他!可是皇宮的城牆有點高!」
慕容策掂了掂布包。「裡面都是什麼東西?」
「點心啊,都是我愛吃的點心,拿去給朕哥哥嘗一嘗。你可不要半路給偷吃掉了!」酒兒還是不大放心,囑咐著宗凡。「大哥,你要幫我看住他!」
「不放心?就交給你大哥好了!」慕容策隨手遞給宗凡。宗凡沒去接。布包直接掉到地上。
酒兒馬上拾起來,吹了吹上邊的塵土。「還是沐哥哥拿著,你不是有事情求朕哥哥嗎?總不好空著手啊?」
此去兇險萬分,生死未卜。
慕容策握住了她的手。「如果沐哥哥今夜不能回來……」
「為什麼不能回來?宮裡今夜有什麼好玩的?沐哥哥帶上酒兒一起去?」酒兒笑得燦爛,暖化人心。
大手攬她入懷。慕容策緊緊抱住。「就在這裡等著。」
賀瀾茂走過來,打斷了他們。「王爺飲了不少酒,還是醒醒酒再進宮面聖吧?」
「你留下來招呼賓客,本王去去就回!」慕容策躊躇不前,轉過身,凝望著席間的一人。
戲台重新熱鬧起來。酒兒已不再關注他。
連廊曲折,青磚鬆動,腳踏到上面深一腳淺一腳。隨意望去,便能見到褪色和殘破。可見,老宅許久沒有住過人了。
宴席足夠隆重,也還熱鬧,但還是可以看出倉促籌備的痕迹。宗凡與慕容策並排而行。「酒兒怎麼就掉進池塘里了?」
看來,鳳棲苑遇險與宗家沒有關係。「本王可以照顧好她,不勞宗將軍費心將手伸到端王府!」
「已是又落下一病根,照顧得可真是好?」新婚便嚇出癔症,如今又多出寒症。宗凡礙著顏面,剋制情緒,避免言語過激。「不敢奢望,吃飽飯,穿暖衣,不挨打就可以。」
慕容策不知所以,沒有出聲。
小福取來披風,抄著別路,早一步等候在大門。除了他,還有爭執的兩個人。
方卓的聲音尤為高亢。「……你也可以找人來幫忙,估計找了,也沒人願意幫你……你會騎馬嗎?你會射箭嗎?你會用刀嗎?什麼都不會,憑什麼娶我?」
宗韻還在發請帖,仍有朝臣前來。
賓客雲集,座無虛席。老宅殘破的幾張桌案都抬出來,蒙上紅布擺到宴席。這些始料未及,算是意外的收穫。所有的事情都沿著謀划徐徐地發生,只剩下面聖的這一遭。
車轅走到巷末,還能聽到方卓的聲音。「輸了就是輸了!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