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那也是天命
酒兒是心心念念。「沐哥哥,可不可以讓我看一看……」
「不可以!」
「我還沒說完呢!是你的舌頭,我想看一看?」
「舌頭有什麼好看的?」
「我想知道,沐哥哥是怎麼把樹葉吹得那麼好聽的?是不是舌頭長得也和我不一樣?」人已是曖昧地壓過去,盯著望。
猛地,慕容策發出一聲老虎叫。
酒兒嚇得坐起來,隨即大笑不止。
「酒兒,你再不回來,明天我就去告訴你的娘親!」
酒兒聽到這話,笑容頃刻消失,光著腳跑回去。
我的娘,你的娘親?兩個人還不是一個娘生的,同父異母?小東西的故事還真不少。慕容策望了望身邊空出的地方。
夜色深沉而來,幽暗伴著無邊無際的寂寥。野獸飛禽發出各色各樣的聲響,或遠或近,此起彼落。風起,樹木搖曳,草叢發出沙沙的響動。窗欞搖晃著,吱扭扭地作響。
白天的熱氣散盡,涼爽成為夜晚的主角。無眠的兩個男人幾乎同時來到院子。
提著劍的叢紹滿臉狐疑。「王爺的青雲劍呢?」
「叢公子喜歡青雲劍,本王可以割愛。」
「王爺捨得嗎?」
「那要看,叢公子覺得自己能為天朝做些什麼?」
叢紹一怔,心虛地收回注視的目光。
刺殺是宗太后授意,宗凡行事。原是不需要他,但,他還是出現在河邊。現在,身份暴露了,麻煩就來了。
慕容策重新拾起思量。
大青石上的小螞蟻浮現在眼前。它是怎樣召喚來小夥伴,齊心合力搬運。如果沒有肉粒和餅屑,它們還會齊心協力嗎?如果仇恨不在了,這些年來聚攏在端王府周圍的微小會飄向哪裡?
天空顯出魚肚白。
院子里的矮牆傳來異動,悄悄潛入的腳步聲,刀劍離鞘的脆響。翻越的人多了,土坯矮牆轟然倒塌。
叢紹拔劍躍出屋子,也不問,沖向去短兵相接。劍鋒凌厲,身手敏捷。一招一式,行雲流水。踢上樹的,飛出牆的,趴在地上的,來人都沒得好。
慕容策推窗觀望,滿眼都是欣賞。
院門,小福打開門栓。賀瀾茂走進來,一眼看到窗邊的人,大喜過望,呵斥住打鬥。眾人望到穿著女裝的端王,都憋不住笑出來。
滿院子,只有酒兒哭喪著臉,蹲在園子旁。藥草被土坯牆壓住,所剩不多的幾株被踩得亂七八糟。
賀瀾茂安慰她。「不就是幾根菜嗎?一會兒賠給你銀子。」
「你哪隻眼睛看出是菜的啊,明明是藥草好不好?這是給沐哥哥治傷的藥草……」
「能治就治,不治那也是天命!」說話的是叢紹。
「可是,沐哥哥的腿怎麼辦?爛掉怎麼辦?」酒兒坐到園子邊,不願離開。
劍未染血,還是擦拭了一下,才收起來。「王府有的是錢,自然會有辦法。」
「沐哥哥,你有辦法嗎?」
慕容策瘸著走到近前,說著話。「這些人不懂事,酒兒別和他們生氣。回王府,沐哥哥替你責罰他們?沐哥哥的傷好多了,一會兒就要回京城了,酒兒要不要一起回去?」
小福看呆了,從來就沒有見過主子這般過。玉面王爺惜字如金,從前遇見行禮的人,都未必有一點點的回應。更不要說,那麼溫婉的語氣,那麼耐心的表情,那麼謙卑的俯著身子。賀瀾茂也是呆了。那日在河邊,還是帶搭不理的態度,短短几日怎麼就翻天覆地了?
「我還是去問問哥哥。」酒兒站起來,跑進屋裡。
叢紹心情大好,獨自坐在桌子旁,吃著東西,喝著酒。
「哥哥,沐哥哥要回京城了,那個園子的藥草都踩壞了,怎麼辦啊?還有其他什麼藥草可以治傷的嗎?」
「這個事情酒兒就不要操心了。」
「哥哥,我知道你們打過架,你不喜歡沐哥哥!可是,腿真的爛掉,沐哥哥要怎麼走路?哥哥,我求求你,想想辦法!」
心裡拿定主張,袖手旁觀。「哥哥又不是大夫,想不出辦法。酒兒不用擔心,回京城就有大夫了,就有辦法了。大夫不行,還有皇宮裡的太醫。」
王府的護院退出去,規規矩矩地遠遠站著。小福守候在院中。屋子裡無非多出賀瀾茂一人。
叢紹彬彬有禮,相邀對飲。
慕容策窺察到變化,預感到自己的傷勢不妙。他獨自來到屋裡,高高捲起褲腿。傷口的顏色又變黑了。
身後投來暗影,酒兒跟著走進來。「沐哥哥,你還能說話嗎?」曾經無憂無慮的臉溢滿著惆悵無端讓人心疼,倉皇無措。「真的不能說話了嗎?」
「能,我很好,別擔心!」慕容策放下褲腿,才轉過身。
酒兒緊挨著他坐下來。「那我陪著沐哥哥待一會兒。」
馬車還沒來,小福跑去請大夫。
不一會兒,大夫來了,院子大門沒進,就掉頭都離開。「你們這不是尋人開心的嗎?浪費我的時間!」
「此話從何講起?」賀瀾茂問。
「這兒是藥王的祖宅,住的可是……」
叢紹打斷話頭。「您是來看病的,還是來說書的?」
大夫勉為其難,進去察看傷口。賀瀾茂索要藥方。大夫盯著叢紹望,吞吞吐吐。
小福一路送大夫離開,塞過去不少銀子。原就是良心煎熬,又見到銀子,大夫忍不住多說幾句。
「你家公子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得罪了……我就實話說了吧,你家公子中了毒,能不能活命不好說,只有這家人才有辦法施救!」還有一句沒敢說,所中之毒亦是出自叢家。
「可還有其他的辦法?」
手指了指被毀掉的藥草園子,頭直搖。「沒有藥草,解不了毒,傷腿就保不住。想保命,就沒有腿;想留下腿,命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