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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頂著水瓢

  吃過,一左一右躺在床上,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話。

  肚子填飽,困意就來了。說著,說著,他們都閉上眼睛。又說了一陣子,不知道誰說的最後一句,睏乏地睡去。睡夢中,他們不自覺地擁抱著彼此。

  醒來,還是在說話,彷彿前世就曾相識,每句每一個字都是燙貼。

  退燒了,來了精神。酒兒捉著他玩耍。剃鬚修眉,薄粉施面,胭脂輕塗。妝容簇新,髮絲卻有點亂。她找來剪刀。

  慕容策忙著躲閃,不讓靠近。剪頭髮怎可當成玩耍?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但佛曰:三千煩惱絲,一絲勝一絲。剪了就剪了吧!想著,鬆開手,不再抗拒。「不可剪得太短,日後梳理不及!」

  長發中分,挽成鬆散髮髻,繫上白色的絲綢,結成蝴蝶結。挑出兩縷髮絲,攔腰剪斷,垂於兩側。又去院子采來一朵潔白的花別在他的耳朵旁邊。酒兒滿意地盯著男人望,清澈的眼睛里跳躍著喜悅。「今天你就做我的娘親吧?」

  慕容策順嘴一說:「小東西,快給娘親倒杯茶去!」

  「沐哥哥這幾日不可以喝茶水的,我還是給你弄點水喝吧?」酒兒直接舀了兩瓢水端來,撂在桌上。

  兩隻瓢形狀相近,大小差不多。顯然,它們是一根藤結出的葫蘆,分成兩半,一隻做了水舀子,一隻做了米舀子。現在,它們盛滿了水,放在兩個人面前。

  「我們比喝水,看誰喝得快……」酒兒敲打著他的手,進步說明。「不許用手,也不許用嘴,要用舌頭,像小狗兒那樣喝!開始!」粉紅的舌尖探出唇,認真地舔吸。

  愣住半晌,慕容策猶豫著埋下頭。一時間,吸溜吸溜聲此起彼落。眼看,後來者居上。心急,咬到舌頭。酒兒忍著疼也不願停下來。

  慕容策有意放慢節奏。

  末了,酒兒險勝,頂著水瓢歡呼雀躍。他的心也在雀躍,沒有緣由。

  緊接著,雀躍變成了舞蹈。衣袖飛揚,藕臂微露,眼眸流盼柔情溢,身姿曼妙靈動,輕盈飄逸。節奏鮮明,時急時緩,時動時靜,看得人眼花繚亂。一雙大手時而擊掌,時而敲打桌子伴著奏。慕容策彷彿身處在盛宴之中,耳畔樂器和鳴,氣勢如虹。聲聲的擊打好似沖向敵方陣地的萬馬奔騰,律動的節奏好似走向大殿寶座的步伐。

  「嘿嘿嘿,你太美!嘿嘿嘿,你太背!嘿嘿嘿,你太累!嘿嘿嘿,你太廢!嘿嘿嘿……」酒兒拍打著水瓢,繞著桌子轉圈子,發覺男人冷住的臉,立刻停下來。「我是鬧著玩的,你別當真啊?」

  慕容策緘默,悄然站起身,朝著外面走去。山巒經歷過一場暴風驟雨的洗濯,巍然屹立,風姿豪邁,氣勢磅礴。

  心潮浮動。

  是可忍,孰不可忍。慕容需是兄,亦是君,然而三年之中,五次三番加害於他。如此,何來兄弟之骨肉,親情脈脈?何來君臣之道,恩義為報?

  撫心自問,平亂定邊,赤膽忠心。含垢忍辱不再是端王!

  太后專權,君王懦弱,皇威何在?外戚勢大,君王無能,江山何存?任由宗氏和嚴氏猖狂下去,長此以往,天下還能不能姓慕容,都很難說!

  委曲求全不再是他,慕容策!

  「沐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身後傳來稚嫩的童音。回望著怯怯的小臉,搖了搖頭。「胸懷天地一男兒!」

  「人家懷孩子都是用肚子,沐哥哥怎麼用胸啊?還知道懷的是男孩?名字都起好了,叫天地!」

  慕容策仰天一聲吼,渾厚的聲音經久回蕩在崇山峻岭間。

  酒兒隨意叫喊著。「咩咩咩……嘎嘎嘎……喔喔喔……」

  此聲未靡,彼音將起。他們不時對望,帶著肆意的笑。

  無邊無際的暗夜裡,思緒變得異常敏銳,猶如一匹脫韁的野馬在廣袤的草原肆意馳騁。整夜,慕容策都在想著取而代之。將欲去之,必固舉之;將欲奪之,必固予之;將欲滅之,必先學之。誰會是強有力的支持者?

  許丘不會害他,但不一定會支持他!許丘的夫人是宗家的八小姐,宗韻。

  賀瀾茂滿心是恨,為元家昭雪平反,以慰未婚妻在天之靈。

  朝中權臣不會輕易附庸王府。他已然不是當初那個可能繼承大統的端王。劣勢中謀求生存,以弱勝強談何容易?命運弄人,兄弟間的境遇逆天調轉。慕容需可以做到,他,慕容策亦能。將欲滅之,必先學之。想到「滅」字,心在不停地滴血。

  一彎細細的新月高掛在夜空。風兒透過窗子吹進來,輕輕掀動著帷帳。雖已春末,山裡的夜仍微涼。酒兒緊緊地貼著男人,唇邊的笑意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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