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如夢

  萬劫生死夢，一覺可醒之。譬如千年暗室，一燈可明之。契般若時，生死可度。

  話音剛落，幻境剎那消失，正在與趙亦風對弈的劉心明眸中露出清明，趙亦風神色一變，他沒想到對方這麼快便破解了他這幻境之術。

  剛剛劉心明經歷了一幕幕，但其實在現實里不過數息而已。譬如人於夢中，一夢百年，其實也才過罷個把時辰。

  本來沒有時間。那只是人類想出來的，抽象概念。說是錯覺，也不為過。

  趙亦風這千古一槍，若是對方的殺招強悍過這一槍幾籌，那麼即便是中了自己的幻境之術，也必定是他趙亦風先被雷霆鎮壓。而己身被擊破后，這幻境也就不攻自破了。這是一種破招方法。只有靈術能量勝過他許多的人才能做到。修為低於他的劉心明即便展開入一劍，也還沒到這個層次。

  而若是對方展開的手段與他這一槍勢均力敵、相差無幾，那麼他能否得勝，就看對方是否能夠短時間內破開幻境，若能，則對方將信心大增，產生反壓制。若不能，則對方在神志迷離於幻境之後，狀態必會有所削弱，那麼自己必勝無疑。

  而自他領悟此靈術起，還從沒有一個人能夠在與他勢均力敵的相持之際，在陷入幻境之後，生生掙脫出來的。

  能夠破開他這一靈術的，基本都是憑藉強悍的實力，不待他那幻境生效，便已勢如破竹的將他給迅猛擊敗了。

  眼下劉心明從幻境掙脫，他目中神采奕奕，嘴角勾起，渾身氣勢大漲，竟是二次發力般，長嘯間，劍尖天青色光輝大盛，直接淹沒了彼此。

  此刻若是有人旁觀，定會被閃耀的看不清二人交手的狀況。

  不過很快這光團便消散開來，一道銀甲破損，衣衫襤褸的身影斜飛，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而劉心明則扇動著翅膀，緩緩落下地面，大口大口的喘氣。

  「我輸了。」趙亦風掙紮起身，抬起顫抖的手，抹去嘴角血跡，神色坦然的說道。他笑著看向劉心明，抱拳開口：「下次再來！」

  隨即自念了一句退出，出離了密室之境。

  劉心明沒有即刻出去，而是在原地屹立，口中喃喃：「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如那幻境一般，也如同一場夢，了不可得呢？」

  「前世有篇道歌唱曰：夢裡明明有六趣，覺后空空無大千……難道人的一生，都不過是一場……長長的夢么？有人做美夢，其實醒來后，什麼都沒有，根本用不著貪戀。有人做噩夢，醒來后，也是什麼都沒有，根本用不著害怕……醒來以後，了無一物，連大千世界，都不過是夢裡空花……這一生過的精彩紛呈，轟轟烈烈，大展宏圖，那是空，等於零。過的平庸無奇，普普通通，壯志未酬，那是空，也等於零。誰也不比誰多什麼……」

  「夢裡有種種好醜善惡，醒來后，方知一切本來空。方知夢裡一切是非糾葛，與真正的自己毫無關係……」

  「那麼我從眼前之夢醒來后，又會見到什麼呢？」

  劉心明帶著感悟，離開了空間，徑直回到洞府，甚至連塵兮都沒去見，直接埋頭入屋盤坐，靜靜體會。

  這一戰對他而言收穫巨大，不僅僅是遇到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更是因為入夢離夢的過程，讓得他頗有所悟。而他能成長至今，靠的最多的便是悟性，便是一次次的領悟。

  心結寸寸解，慧蓮朵朵開。本來自性具足萬全之法，一旦開啟自然有福有慧。

  塵兮敏銳的注意到青年的狀態，於是便體貼的沒有去打擾他，由他自己去靜靜感悟。這種事她幫不上忙，能做的只是幫他護法，不讓他受人打攪罷了。

  三日過後，當塵兮正欣喜的望向手中一枚成形的丹藥時，劉心明睜開了雙目，眸子射出兩道明亮的光芒，眼神中蘊含著難以言喻的睿智，如同雙鏡，能照萬景。又有令人動容的深邃，彷彿能攝引人心。

  塵兮若有所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起身朝劉心明房間走去。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這句前世佛經中的偈子，此刻明現劉心明的腦海當中。

  他眉頭舒展，進入一種超然了脫的意境。塵兮看著此時的劉心明，他的衣物並不光鮮，可人卻似是籠罩著一片光芒璀璨的氣場。似乎眼前青年，是天地的主宰，是萬物的主人，是眾生的尊者。

  「心明……」塵兮心中震動，喜如泉涌，輕喚了一聲。

  「心若常明，即名真佛。」青年笑著，說了一句。

  「心若常明，即名真佛……」塵兮重複了一次，目露奇芒，道：「如何能明？」

  「當知汝心，本來光明。放下妄心，本性光明自然現前。你那了了能知之心，能照之性，即是佛心、真心，用真心者，即名真佛。」

  塵兮震撼，渾身如同過電一般，起了層雞皮疙瘩。

  「也就是說，佛是我們自己……在明了心，覺了性之後的通稱！」

  劉心明點了點頭，道：「嗯，其實我們距離佛、覺者、聖者的差距，僅僅是在念頭上差了些罷了。他們都是用的直心真心，了見萬法而不起心動念，而我們是會隨著眼見耳聞鼻嗅，隨著六根接觸六塵，而起念、分別、執著。若是沒有了那些玩意兒，凡人便能成聖、成佛！」

  黃昏時分。

  「咦？」劉心明忽然朝自己的令牌看去，上面傳來了一道訊息：「趙亦風申請挑戰你戰神榜第六之位。」

  劉心明微微一笑，答應下來，他知道趙亦風定然是上回還沒打過癮，這回要再較量一番。上回較量，二人都樂在其中，趙亦風覺得頗有收穫，劉心明更是如此。

  「兮兒，今天什麼時辰了？」

  「現在已快過申時，入酉時了。」

  「太陽快落山了。我就和他約在明天清晨一戰吧。」

  之前劉心明回來時，不曾與塵兮有交流，此時空閑下來，他才將當日一戰的經過講給了塵兮聽。聽到雙方拼得旗鼓相當，難解難分之時，塵兮目不轉睛，全神貫注，連連點頭。而後當聽到對方施展出那神奇的，能夠讓人陷入幻境的千古一槍后，更是動容。

  那與她能夠令人陷入回憶的流年似水靈術似乎有著一些相似之處。不過她的流年似水用以對抗比自己強的敵人時，往往能夠破掉敵人的必殺一擊，在防禦保命上起到奇效。和人配合時，則能令敵短暫失神，起到出其不意的控制之效。

  而趙亦風的千古一槍，若是對手比他強上不少，那麼還不待他的幻境效果發動，就已經被擊潰了。在抵抗強敵上要比她的流年似水弱。而在與實力相當之人的較量中，則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但可惜，這次是遇到了心性過人的劉心明，吃虧的反而變成他自己了。

  「這趙亦風，是個人物。」塵兮道。

  「嗯，是個可交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