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平等
「兄台,停手!」
中年人一把甩開他的手,怒目而視:「你算什麼東西?敢管老子的家事?」
「在下並非想插手兄台的家事,只是覺得兄台的處置手段,未免太過了一些。她好歹是你的夫人,無論犯了多大的過錯,你這樣對她……都是不對的!」劉心明正色開口,自有一身凜然正氣。
那女子此時痛哭流涕,渾身赤裸不說,更是遍身傷痕,皮開肉綻觸目驚心。渾如一個血人相似。
「哼!我怎麼就不對了?她是我的妻子,我的!明白嗎?既然是我的,就該效忠於我,絕不能再與其他任何男子有姦情!你想說理,好,我和你說!你看世間哪個家族不是如此規定,不貞之婦,丈夫想怎樣處置她,都沒問題!」
「規矩……就一定是對的么!」劉心明冷然開口,語氣淡漠,但卻令人心神震動。
他心裡酸楚,為天下女人酸楚,他覺得憑什麼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可反過來到了女子這兒,若是同時有了哪怕兩個丈夫,立刻就會被天下人所唾棄恥笑,甚至殺之辱之,也少有人會說什麼。
眼前這女子會被丈夫所怒罵折辱,不就是因為男子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是自己的,可卻離開了自己的控制範圍么?不就是認為她作為自己的從屬者,不夠忠誠么?不就是認為她只是一個卑賤的女人,是該由自己所支配的財產么?
可是,眾生理應平等啊。為何女人會被許多社會明裡暗裡強行定義為卑賤於男子呢?難道是為了維護男權控制的社會大勢么?
貞潔之女,可以對丈夫的家族忠心耿耿,為其貢獻畢生的心血。因為尊奉了世俗所認可的道德觀念,人人都誇她們善良、品德高尚,鼓勵她們繼續努力。甚至哪怕丈夫先亡,她們也會堅貞至死,繼續為男方所在家族無私奉獻,直至燃盡最後一滴燈油。
其中做到極致的,甚至能令萬民敬仰,為之設立牌坊,千古留名。
真是光榮啊!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最受益、得利最多的,不正是家族社會中的男方姓氏家族么?他們得到了一個無所不從的人力,得到了一個至死都為男方氏族無私奉獻的人力。而那人力在世俗規矩的教導下,默默堅守著忠貞,哪怕丈夫無理折辱,公婆無端打罵,也會默默的承受下來。因為她覺得應該如此,她覺得這樣才是道德,才是孝順,才是好人。
正因如此,所以許多人重男輕女,想生男孩,不想生女孩。生了男孩,他長大后,可以為家族吸納來更多的力量,或許是一個人力,或許是兩三個、四五個,只要教導的她們足夠忠貞,男性的宗族自然能得到許多好處。
而生女孩,長大后是要嫁出去的,是要離開本身家族的,是要去為其他人奉獻的。生她的那家反而得不到太多好處,得利不同,自然就有了輕重之心,高下之分。
若是反過來,在另一種男卑於女,男子普遍被要求入贅女子家族,忠貞於女的社會當中,重男輕女的跡象就該反過來了。
女性宗族統治、以女權至上,在那種社會裡,男性被認為是卑賤的,是女人的附屬品。
但劉心明認為,這兩種,都不對!
男和女,應該是平等的。不管在結婚之事上是男方入贅女家抑或是女方嫁入男家,夫妻間都不應該是主從關係,而該是平等關係。或許事上有分工,各司其職,各得其所——譬如女子善於打理內事,男子善於外務掙錢,所做之事各有側重。但是不管事上如何分配,在人格上總該是平等的,夫婦間不能說誰更尊,誰更卑;誰是主,誰是仆。
劉心明看了看中年人那皮開肉綻,渾身血淋淋的妻子,而後朝中年男子接著開口道:「我問你,你除了與自己的妻妾外,是否還與其他女子行過交合之事?」
「有啊,數不清了。」中年人雙臂環胸,嘴角掀起一抹譏諷。
劉心明聞言,隨機應變:「那你的夫人呢?除你之外,又與幾名男子有染?」
「一名,一個狗雜種。那條狗,已被我殺了。」中年人神色陰冷下來。
「既然如此,她因為與一個非丈夫的男子有染,就該被你如此凌辱,那麼你與妻妾之外數不清的女人上過床……豈不是該直接被萬箭穿心?生剝活剮?剁碎成塊喂狗!?」劉心明據理力爭。
「放屁,你他娘的!我是男人!她是女人!能一樣嗎?女人就該忠誠服從於男人,男人是天,女人是地!這是她們做人基本的德行,是她們應該做的!」
「道德不該是你拿來綁架人的理由。尤其是當你本身無德之時,你憑什麼要求別人以德待你?你如果要求你妻子忠心於你,那你是不是也該忠心於她?你不想她有外遇,那你自己就該先潔身自好!你都有妻妾了,還到處去沾花惹草,與別的女子們浪蕩。要我說,你比她還要過分百倍!千倍!萬倍!」
「你,你……」中年人面色青紅交替,指著劉心明的鼻子,牙縫裡接連迸出幾個你字,發現說理真是說不過劉心明,於是惱羞成怒:「你個牙尖嘴利的王八羔子,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等等。」劉心明抬手止住,轉向其妻問道:「他如此待你,你有何想?」
「我……我……」那女子囁嚅不敢言。
「不用問了,她想棄我而逃,但哼!沒那麼容易!」中年人說著,不待回應直接一步前沖,揮拳朝劉心明胸口打了過去。
「好,我帶你走!」劉心明沖那名女子道,他心中對這女子有深深的憐憫,她已有丈夫,確實不該與人通姦。但是其夫在事後如此不把她當人的進行折磨、凌辱,著實是太過分了。
劉心明話音剛落,中年人的拳頭已經近身,他即刻側身揚起一腳,不但躲過了中年人的拳頭,更是一腳直接踹在了其小腹上。中年人眼珠子瞪得滾圓,哀嚎一聲,直接蜷縮著跪倒在地,抽搐不止。
劉心明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這些九幽門的尋常弟子又豈是他的對手?
「希望你以後好自為之,用一種看待平等者的目光去看女人。」劉心明留下一句話,又轉向塵兮:「兮兒,帶上這位姐姐走。」
塵兮點了點頭,扶起那名女子,幫著淚眼婆娑的她穿好衣服,並喂她吞服下了一枚療傷丹,攙扶其緩步遠去。
離開了九幽門,那女子喜極而泣,放聲大哭。
劉心明二人沉默,好半晌后,女子方才嗚咽著說道:「多謝二位再生之恩!小女今番終於得脫牢籠,不必再受那狠心人的欺辱。真是重見天日,二次為人……」
塵兮柔聲道:「姐姐不必謝。」
「今後,你打算何去何從?」劉心明問了一句。
「小女不知,但小女知道,無論將來怎麼過,都必定比在這裡活的更像是個人!」
劉心明動容,點了點頭:「保重。」
說著,他和塵兮遠走而去。
女子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流著淚深深拜了三拜。
走遠的塵兮二人暗道僥倖,剛才於那九幽門內發了善心多管閑事,好在沒被追究。
他們此行依舊沒有能順利解咒。但他們也不灰心,前往其他地方繼續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