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一聲驚雷
二人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重傷不治？塵星眼神有些獃滯，心中滿是痛苦與自責。自己堂堂一院之長，竟然眼睜睜看著一個天資過人、心性超凡的弟子平白的這麼……死去了？他心亂如麻，不知該怎樣面對不久后將蘇醒的兮兒。
而慕容雪更是不斷拭著淚，原本氣質冷傲的她，此時看起來卻是那麼的弱不禁風。她才是失手之人，如今心中之悲楚絕不在塵星之下。
雖然劉心明與她並無太多瓜葛，但是這麼失手殺死一個毫無過失的靈院頂尖翹楚，一個願意為被她視若己出的塵兮付出生命，抗衡至死的人……還是使得此時的她腦海里一片空白。
兩位大竹國內叱吒風雲的強者，此時竟都是六神無主，心若死灰。
就在這時，原本晴朗的天空中突然有一片烏雲飛速凝聚而出，陰影將塵星三人覆蓋，而後有劇烈雷鳴聲自雲中響起，一束閃電已劈在距離三人數丈外的一處地面。一聲巨響，碎石紛飛，地面焦黑開裂。
塵星和慕容雪都大驚失色。
劉心明的意識早先陷入一片朦朧之中，只有茫茫無盡的黑暗。就在這時，只聞聽一聲驚雷巨響，而後其意識中的黑暗剎那破碎，在瞬間化作一界光明，久久不失。
無中生有。
在劉心明的感知里，只覺光明遍滿，映澈世界，卻又不見自身，甚至連念想都暫時歇卻，說不出的舒服、道不明的體會。
他心思寂然，而又彷彿有所通達，雖然沒有即刻醒來。但是身上的一切機能卻都已漸漸開始復甦，好似鳳凰浴火重生……雖然心跳與呼吸依舊停止，但一股生機卻在徐徐生起。
天空中烏雲凝聚，落下閃電，很快便又散去。從始至終不過半盞茶功夫。慕容雪和塵星在短暫的驚駭無言過後，對視一眼，又齊刷刷把目光投回劉心明身上，大喜過望地察覺，少年面上重新泛起淡淡的光澤與血色，生機自其身上瀰漫、煥發。
不僅如此，劉心明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什麼，但塵星二人卻能敏銳地捕捉到那種異樣的感覺，就好似有光輝灑落在他們身上，帶去明亮、驅散陰霾。呆在如是氣場中，二人方才凌亂無比的心都平和了許多。
他們大大鬆了一口氣，心口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下。眼下劉心明的狀態，確無性命之憂了。
塵星放鬆下來后，回想著方才那詭異的一幕——雷雲聚集，降下閃電，而後劉心明生機復甦……
他突然抬起頭，失聲沖慕容雪道：「天覺世界！天覺世界！傳說我們這個世界曾有天人出現於世。莫非……」
慕容雪一聽此言，頓時會意，難以置通道：「莫非……莫非方才乃是天人出手相救？挽回了這孩子？」
塵星有些訥訥：「誠感動天……」
二人十分觸動，半晌無言。
好片刻后，塵星看向雖然呼吸與心跳尚未復原，但卻在逐漸恢復生機元氣的劉心明，面上竟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敬佩……
大智寂中起，神妙虛中生。
說起實無起，話生實非生。
方便言語述，好教眾生知。
當明一切法，圓具自性中。
沒有時間與空間的觀念，只是好似聽到無盡的光明中流出了這麼一首偈頌，而後劉心明便感覺到恢復了對身體的掌控，每一粒細胞彷彿都在歡呼雀躍，全身有一種通透輕安之感，好似被由內而外洗滌了一番。
他抬起有些僵硬的眼皮，環視一圈，只見自己在竹屋裡好好的躺著。坐直起身，體會著重新「穿起」這件身體的感覺，而後劉心明下床舒展了一下筋骨，發現，自己身上有一道繃帶自右肩纏繞至左肋。
盯著繃帶看了半晌，他似是想起什麼，猛地開門沖外邊跑去，至另一間竹屋前，見門半開著，走進一看，空無一人。愣了好半晌后，他方才退了出來，一陣出神，似是想不通事情的來龍去脈。
「豬妖……兮兒……我怎麼會好好的躺在屋裡？如果是夢，身上理應無傷才對呀！」劉心明眉頭緊皺。
這時，一個驚喜的聲音從遠方林中傳來，清脆悅耳，宛若仙樂：「你醒啦！」
塵兮自遠處快步走了過來，手中提著一個竹籃子，裡頭裝著幾種草藥。
見到塵兮，劉心明瞪大雙眼，驚喜交加，快步上前抓起兮兒的柔荑小手瞧了又瞧，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旋即愕然道：「兮兒！真的是你！你沒被抓走！」
他緊緊握著兮兒柔嫩的小手，軟玉般的觸感讓他覺得很真實，不是夢境。劉心明腦子裡一片混亂，想不通啊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塵兮看著他這般模樣，有些嗔怪地瞥了他一眼，俏臉微紅道：「是我……」
劉心明這會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尷尬地鬆開手，收回了上下遊走個不停的求證目光，訕訕一笑。滿滿疑團的他問道：「兮兒，發生了什麼？」
少女搖搖頭：「我也不甚清楚。那天我被打暈，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在床上好好的睡著。去敲你門，你沒應……兮兒就推門進去看你，發現你面色發白，受了些傷，而且遲遲不醒。檢查發現你沒有大礙，我放下心來，這三天就守在你身邊，給你療傷。剛剛有幾味藥草用完，兮兒便上周遭採藥去了。」
劉心明有些感動，沒有計較自己曾捨身拚死相救塵兮，反倒是感念於其對自己這三日的悉心照看。他柔聲道：「原來我竟昏迷了三天之久……真是……麻煩你了……」
塵兮歪頭微笑：「我們之間，還用得著說這些么？」
劉心明淡笑，隨即陷入回憶，喃喃道：「當時你我正在切磋，你被一個化作人形的豬妖偷襲，暈了過去，然後她馱起你就跑。那豬妖看你細皮嫩肉，想吃了你！我追上去與那母豬戰鬥，奈何她實力太強，將我打得重傷暈倒過去。沒想到……我竟還能活下來。」
想起當時的情景，劉心明依舊心有餘悸，的的確確是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一遭。但他對自己拚死相鬥的慘烈境況卻只是一筆帶過。
「母豬！？」塵兮表情精彩，一雙清澈的美眸瞪得老圓，滿滿的難以置信。
「正是！還是頭白母豬，她不僅額頭白，化形后連頭髮都是雪白的！」劉心明有條不紊，理所當然。
塵兮蹙了蹙眉，道：「她有現出本體嗎？」
劉心明沉吟，而後搖了搖頭：「沒有……到底是誰救了我們呢？」
「雪白頭髮……」塵兮冰雪聰明，心中有了計較，但沒有即刻點破，眨巴眨巴靈動的大眼睛道：「也許是父親從她手中把我們救了回來吧？」
劉心明深以為然，若非如此，此事實在講不通，有塵星出手，想必這妖獸以後再也不敢放肆了。隨即他意識到什麼，道：「院長回來了？」
「嗯，是。」塵兮螓首微點，她醒來時見到桌面放著一張便紙，上面寫著給劉心明療傷需要用到的草藥，那字跡正是塵星的。
「對了兮兒，不用再給我熬藥了。我既已醒轉，運功調理一下便可恢復。」
「依你。」塵兮此時才感覺到，少年的身上散發出一種與以往略有不同的氣場，好像，多了一份坦然，一份無畏。同時，她隱隱覺得少年的身心彷彿經歷過一場天地洗禮般。直覺告訴她，如今再要交手，自己可能會敗多勝少，這在以前是從不曾有過的感覺。
她痴痴望著劉心明那對燦爛而清澈的明眸，裡面好似有星辰閃爍，有氣象萬千，璀璨光明，無邊無際。
劉心明則微仰起頭，遙望著遠方。此時他擱下前事，回味起自己在那奇妙時刻，在那聲驚雷響徹之後的難言體會。良久方合眼，由衷一嘆：「禍兮福所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