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你們兩個，看夠了沒有？
清晨，一縷霞光傾灑在桃林里，照襯著兩個身著白衣的佳人。此時二人正默契地舞劍，接著又相互切磋。
在切磋中，兮兒驚訝地發現，少年下山數日，又在先前進入了七日的靜定后，修為似乎再度有所提升，簡直快追上自己了。
青龍劍與兮兒那雪白如玉的秀氣長劍交錯碰觸，時而剛勁時而柔和。
如今劉心明的卸力與柔勁運用得越發嫻熟，再加上他原本飄逸自如的青龍劍法，此時兮兒已經很難在與其切磋中佔到便宜。百來個回合之後，兮兒輕飄飄退後數米，而後嬌喝一聲：「小心了！」
隨即口中念訣，柔荑小手舒張開來，白劍飄然而起，低聲道：「玉雪劍，去！」而後那瑩白長劍便綻開璀璨的光芒，純潔如雪，向著劉心明激射而去。
劉心明險險避過，而後玉雪劍立刻掉轉頭飛回，他再次閃避，但這次無法完全躲開，只得以青龍劍輕輕一撥，將其引向一邊。
但他立刻訝然地發覺，一股寒意自青龍劍傳遞而回，冰冷刺骨，令得他渾身打了個哆嗦。而後他神色鄭重，毫不猶豫低喝道：「吾身即劍！」
他進入身劍合一的狀態，再與玉雪劍相抗之時，那寒意方才減緩少許。否則按他估計，若是再與其相觸幾下，只怕自己要變作一尊栩栩如生的人形冰雕。而若是被直接命中，那更是只需一下……
「好厲害的招！好厲害的劍！」劉心明暗贊，他也是第一次在切磋中見兮兒用出這一招來。
但他也感覺到這一招雖帶有冰凍之能，但本身破壞力有限，於是在一次支開此劍后，不管不顧，心想反正處於身劍合一狀態，被其命中一下也無大礙。遂直衝兮兒襲去，青龍劍向前刺出。
兮兒淺笑嫣然，操控著玉雪劍極速飛回，馬上便追上劉心明，命中其小腿，而後玉雪劍彷彿擊中鋼牆一般被彈回。身劍合一下的劉心明只是感覺到微微的刺痛，破開一丁點皮，心想並無大礙。
但他隨即心裡咯噔一下，只覺一股刺骨寒意通身襲來，而後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層層冰晶自體表浮現、凝結，一直蔓延到青龍劍上。而劍在距離兮兒尚有三尺之時徹底停了下來，再動彈不了分毫。
冰雕里的他雙目圓瞪，張大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保持著一劍刺出的姿勢。雖然身體不能動彈，但他心智依舊清明，自念道：「太厲害了！僅僅破開一層表皮，就能讓寒氣迅速蔓延，將人凍結……哪怕是比兮兒更強的人，對上她稍有不慎也可能會栽倒。除非是對她極為熟悉，有所防備。亦或是修為遠勝於她，那才能憑藉著充沛的靈氣將寒氣悉數壓制，不被冰凍。」
兮兒玉手一招，玉雪劍落入掌中。她眨巴眨巴充滿靈氣的大眼睛，上前幾步與少年對望，眼中噙著一抹俏皮與天真，在他的身邊繞呀繞，敲呀敲，哼著曲兒蹦蹦跳。
而後終於停下腳，淺笑著在少年可憐巴巴的目光注視下，將玉雪劍抵在其胸前的冰層上，劍尖閃爍一點白光，寒冰迅速脫落，殘留的則化為冰屑飛舞開來……
「阿嚏！」劉心明打了個噴嚏，顫抖著伸手對兮兒比了一個大拇指：「厲害！」
隨即機靈靈打了個哆嗦，又一個噴嚏連著鼻涕一起噴了出來。
兮兒見狀忍俊不禁，飛也似地自屋裡取來一個茶杯、一個茶壺，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劉心明，關切道：「快喝些熱茶！」
劉心明接過茶杯，一連飲下十杯，很快就把一整壺茶給喝了個精光。而兮兒則同時生起火來，既是給劉心明取暖，也是做早飯。
「兮兒，這招是你父親教你的嗎？」劉心明抱膝坐在火堆旁，身上披著一層薄薄的被子，被子很香，那是兮兒要求他披上的，雖然他覺得沒必要。寒意早已遣散。
「不，是兮兒自己領悟的。」少女平靜答道。
「難怪恁地厲害……」劉心明笑道。遇到一個同類人，如何教他不歡喜。
「你那招也很厲害！想必也是自己領悟的吧？如果不是你託大，不見得會中招。」兮兒嗓音空靈，聞之有如飲甘露，澄心清神。
「嗯，真是瞞不過你。」劉心明點頭。
二人相視良久，越發覺得相見恨晚。
可就在這時，一旁有輕咳聲響起，二人齊刷刷地面色大變。
「你們兩個，看夠了沒有。」隨之而來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滄桑而穩重。
「阿爸！」兮兒顫巍巍地叫了一聲，俏臉微白，光潔的額頭上有冷汗浮現。
只見一個中年模樣的男子在二人面前憑空顯出形來，他和劉心明差不多高矮，略為瘦削。長發披散，十分英俊。唇周散布著稀疏的鬍子，透著股滄桑之氣。而最吸引人的，是其深邃眼眸中泛著的點點憂鬱，似乎只要看上一眼，便會令人哀思神傷。
劉心明此刻身體僵硬，十分緊張，心裡在不停打著鼓，他站起身來，對著眼前這道瘦削身影微微彎身，期期艾艾道：「伯伯好！」同時腦子飛快轉動，因為眼前這人彷彿在哪裡見過。
到底是哪兒呢？
那人很平淡地應了一聲「嗯。」而後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劉心明，又轉向此刻小手不知如何安放的少女，語氣略有些古怪地說道：「爹今天來，本想告訴你一個重要的消息，不曾想竟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事……」
「阿爸，我和心明……」兮兒開口欲辯，但被其父比了個手勢阻止了。
「孩子，阿爸不想干涉你的感情。只是我希望，那個人能夠足夠強大，保護你周全；亦或是足夠平凡，給予你安寧。我不想你母親的悲劇重演……」他說到這裡，閉上眼睛，神色痛苦，直到今天，他還在為當初未能保護好妻子而自責。
「爸，不是這樣的……」兮兒知道父親誤會以為自己二人是情侶關係了。這次她父親沒有打斷，靜靜凝視著她。但在其父的等待下，她卻有些語塞，說不出話來了……
她該怎麼解釋自己與劉心明之間的關係呢？她想說他們是好朋友，但並非戀人。可是少女細想之下又覺得，自己的確希望，假如將來要有一個伴侶，那麼身旁的少年就是自己心目中的不二人選。
劉心明又何嘗不如是呢？他熱愛自由，願意為其犧牲一切，如果有一個愛人會阻撓他的自由，那麼他寧願終身享受寂寞。
但在見到兮兒后，他發覺事情並不是自己以前想的那樣——和兮兒在一起，他覺得自己依舊還是逍遙自在，依舊還是過得清凈恬然，並未如想象中那般喪失自由，反而是胸中曠達，心頭歡喜。
二人心心相印，有若兩顆明星交相輝映，照亮彼此，成就彼此。所以劉心明想，這輩子要麼孑然一身地度過，要麼，就娶兮兒這樣純潔清凈的知己良人。
當然，現在他不是在想這些，他在這沉默的氣氛中努力回憶，想記起眼前男子的身份。
在兮兒不知如何解釋之時，劉心明突然瞪大一雙眼，驚訝地開口了。
「我想起來了！您是……是塵院長！」
他回憶起在靈功閣牆壁上高懸的靈院院長與四位長老的畫像，發現其中那靈院院長塵星的畫像與眼前之人的身影完美契合在了一起……
兮兒的父親偏過頭來，沒有否認，對著劉心明微微一笑，但語氣還是平淡地道：「你是叫劉心明吧？當初靈院的潛龍之戰，表現不錯。」
話雖這麼說，但那種層次的賽事，根本入不了其法眼。所以當時他根本沒有去現場觀摩，只是事後聽幾位長老提起過罷了。
「是，見過院長！」劉心明再次鞠了一躬。恢復了幾許鎮定，心想反正他光明磊落的，不怕什麼誤會。
「小夥子，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塵星淡淡問道。
「晚輩是……被一隻兔子領過來的……」劉心明面色有些古怪，但他能找到這兒也的確多虧了一隻調皮的白兔。這隻兔子後來又見過幾次，都是主動跑過來找少女，或是討吃的，或是討親熱。和劉心明也成為了跨物種的好友。
塵星盯著他良久，確定他不是在說謊，而後笑著搖搖頭道：「那你們還真是緣分不淺呀！」
劉心明聞言有些木訥，與兮兒對視一眼，而後各自臉上不約而同地浮現一抹淺淺紅暈，急忙扭過頭來，眨了眨眼，低下頭去，十分默契。
塵星眼角閃過一抹笑意，緩緩對二人道：「方才你二人切磋，我也目睹了。在這個年紀能做到這樣，不說後無來者，也幾乎是前無古人了。孩子，你今年幾歲？」
「晚輩快十七了。」劉心明答道。
「唔……小兮年方十八，你們年齡倒是相差不多，就連修為也是。你二人都是悟性極高之輩，心性之清凈明朗，恐怕許多超級強者乃至那幾位絕世強者都未必及得上。說實話，你們很般配……」劉心明和兮兒沒想到塵星會這麼說，一時間有些愕然。
「前輩，弟子與兮兒，應該不是……您所想的那樣。至少……現在不是。而且，弟子從沒有想過獨佔兮兒為已有，只希望她能一如既往的快樂、自在，自由地去走她想走的路……」劉心明解釋道，眼神真誠。
「對呀，阿爸，兮兒只是單純覺得和心明在一起，心很寧靜，很快樂，無憂無慮。我們會一起撫笛，一起散步，一起練劍，偶爾互相望著對方的眼睛發發獃……」此時兮兒感覺到其父那一如平常的淡定模樣，顯然是沒有怪罪他們，心裡放鬆下來，柔聲說道。
塵星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抽，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轉念一想二人待彼此的這份心，的確是很真，很真。不是似一般的情侶之間充斥著佔有、控制對方的欲，而是一種清凈而單純的愛。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心態，而眼前這兩個小傢伙竟彷彿做到了。
他本有許多關於二人感情的話要說，但此時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
塵星搖搖頭道：「好啦好啦，先不談這個了，你們是情侶也好，不是也罷，我這老傢伙就不瞎操心了。」
「阿爸才不老呢。」塵兮嘻嘻笑道。
女兒的話令塵星很受用，但他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沉吟片刻后，塵星面色轉肅，道：「此行前來，阿爸是想告訴兮兒你，天漢帝國最近有大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