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明珠
大半日的時光悄然而過,花架下,慕容姝已經與王奕下了兩局棋,待慕容姝落下最後一顆子,第三局棋也落下了帷幕。
“阿姝,你輸了。”王奕已經在開始收棋,一日便又過去了。慕容姝感歎了一番這樣悠哉悠哉的日子,還真是有點兒虛度光陰的的樣子。也跟著幫忙收棋子。棋下完了就該辦正事了。
十七坐在馬車外發著呆,望眼欲穿的看著前方的小路,當午日的最後一絲陽光將要隱於山下的時候,十七終於看到遠遠的小路上多了一個身影,正踏著光影向這邊走來。
十七將眼睛輕輕一眯,嘴邊刁著的狗尾巴草一吐,看著前方逆光的少女,覺得有點兒閉眼,心想,是不是重要人物在出場的時候都要逆著光來以顯示自己的重要性啊,改日自己也試試。
“嘿,劉世子,你等的姑娘來了!”十七很欠的朝馬車裏的劉孜說道,似乎對於明珠的到來感到很雀躍。
劉孜聽到明珠到了,情緒的壓抑似乎到了一個點,眼中竟然閃出了淚光。明珠到了,自己得救了,本來是皆大歡喜的場麵,可為何就落了淚呢!在那年生母去世時,他以為他已經落盡了此生的最後一滴淚,可為何,現在淚腺那麽酸,酸的眼淚不受她控製起來。
十七看著這位劉世子的眼中漫出了淚水。心裏激動之情無以言表,向來以冷心冷清聞名的劉孜落淚了,他怎麽就覺得是那麽可遇不可求的一件事呢!看來那句“男兒一生兩行淚,半為蒼生半美人”確實不假。
十七越發期待起等明珠走近時這位世子的反應了,最好,還能在他麵前說上兩句話,讓劉孜更痛苦些。不得不說,十七骨子裏是非常欠的,還有幾分奇怪的惡趣味。
明珠自府中得到了劉孜被挾持的消息後,就一路感趕來了這兒。遠遠的就看到了院子外麵的馬車,自己終是在太陽落山前感到了這裏。
明珠本來打算直接就進去了,十七卻朝著她的方向吹了個口哨打招呼。明珠和十七本來也算是舊識,遂禮貌性的朝十七回道:“下午好啊!”
“下午好!”十七笑嘻嘻的回道,看樣子對明珠進去之後將要發生的事情很雀躍。
臨近院門,明珠想了想,朝著馬車深深看了一眼,向十七確認道:“十七,我進去後,你們會放了他吧!”明珠說話的語氣一直很平靜,也很坦然,對自己將要麵臨的一切,似乎也沒什麽在意的。
“當然,我們要的,從來都是你一個人。”十七毫不遲疑的回答了明珠的問題,看著明珠的眼神像是在說,你快進去吧。
明珠看著馬車的方向,一顆心仿佛沉得不能再沉,自始至終,劉孜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明珠想,今天之後,或許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了,還是朝著馬車的方向說道:“公子,如有來生,我們也不要見麵的吧,情之一字,太苦,我受不起!”
說完,即轉身,明珠有的,隻是滿心的釋然。公子,我這是在拿命和你作賭,如果,如果之後還是如此,那明珠以後,便再也不會手下留情。
自始至終,劉孜都未發一言,明珠想著,走進了院子。
最後的陽光將明珠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長到讓一路圍觀的十七覺得,這是最後的道別。莫名的,鼻頭有點兒泛酸是怎麽回事,十七吸了吸鼻子,繼續很欠的朝馬車裏的劉孜說道:“好了,現在明珠來了,世子殿下你可以走了!”
十七本以為,明珠方才在外麵說了那麽多,劉孜會說些什麽,未想明珠等到的,卻隻有沉默。此刻聽到可以離開,劉孜達成所願,至少也應該有動靜了吧!
十七在外麵等了許久,也沒有見到劉孜的出來的動靜,十七等不及,便上前把轎簾掀開。正準備再開口刺上兩句,未想,卻剛好對上了一雙盈滿了淚的眼睛。十七隻感覺心裏莫名的不舒服起來本來還想故意說來刺劉孜的一些話頓時也說不出口了。算了,惡人自有惡人磨,自己還是不強做惡人了,十七想著,也沒有繼續為難劉孜,不情不願的給他送了綁。
身上的束縛被解開,因為被綁得久了,劉孜行動上還有些僵硬,想要起身,卻又跌了回去。十七看不過去,想要上去幫一把手,卻被劉孜退了來了。
“行,你倔著,小爺我還不樂意呢!”十七看著劉孜的模樣實在是看不過眼,就走開了,走時碎了句:“怎麽叫我也跟著矯情了!”想想實在是不應該,自己怎麽就會覺得他有點兒可憐呢!不過最終,十七也沒有走得太遠,他還是要確保,劉孜能夠順利的走出去才行。
明珠來的時候,天地之間尚還有著一縷陽光,而等劉孜走的時候,陽光也跟著明珠,漸漸消散了。
劉孜被束縛的後遺症還沒有消散,十七看著他艱難的下了馬車,一步一步的走在對麵的路上,蹣跚的背影好不狼狽。走了幾步,劉孜突然回過頭來朝著院子裏吼道:“將來明珠若是丟了性命,我劉孜,就是拚了一切,也定要鏟平摘月樓!紅袖招與摘月樓,不死不休!”說話時,劉孜用了極大的力氣,整個身軀甚至都在顫抖。
十七想,這人若是這時候倒下了,自己大不了再良心發作一次,把他扛到外麵去,反正,他遲早都是要被打暈的。
十七心裏想著,就見摘月樓的人已經利落的出手,把劉孜打暈了,扛進了另一輛馬車。劉孜本來想著自己走出去的,心想,這些人應該會給他指指路,未想,摘月樓的人那麽直接,直接就上手了。被打暈之前,劉孜感到微微的疑惑,為什麽他們來的時候沒有也把自己打暈了呢!
等劉孜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又回到了來時的那片從林之中。摘月樓中的人也已經早早的退了出去,滿天的星子閃啊閃,亮啊亮的,可他的星光,卻已經回不來了。
“公子,你醒了!”秦玉娘見到劉孜醒了,出聲問候道,雙目之中,盡是慢慢的擔憂。
“嗯,秦姨!”劉孜這才注意到秦玉娘等一幹人,都等在周圍,看樣子,似乎她們今天一整天都待在這兒。
“紅袖招如果與摘月樓相抗,有幾分勝算。”劉孜突然出聲問道。
“摘月樓實力難測,恐怕隻有五五之分。”被劉孜突然的問話一驚,秦玉娘想了想,麵露難色,向劉孜說道。
“那若是加上整個劉家呢?”聽到五五之分,劉孜又說道。
“主上三思。”聽劉孜這般說話,紅袖招的人頓時隨秦玉娘跪了一地,勸聲說道:“還請主上顧及大業!”
劉孜看著跪了一地的人,隻覺得自己從未這樣無力過。
“大業,又是大業,若是沒了她,我要這大業有何用!”
白日裏在慕容姝和王奕那兒受的屈辱,明珠離開的無力感,一切壓抑著劉孜的情緒好似在這個時候達到了一個臨界點,劉孜迫切的想要宣泄出來。
縱是秦玉娘,也被劉孜這番動作驚了一驚。那明珠,竟然對少主有這樣的的影響。突然間的意識讓秦玉娘不禁慶幸,所幸,明珠姑娘離開了,不然,容這樣的一個女人在少主身側,少主才是真正的大業難成。
秦玉娘想,這時候,還是應該先穩住劉孜讓他不要意氣用事才行,遂出言道:“主上,明珠姑娘再好,也終究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這次能抵主上一命,也是她的福分。再說,這明珠姑娘來自摘月樓,她走了,反而少了一個隱患,少主也不要太在意了,還是大業為重?”
希望每次劉孜因為明珠起了動搖之心,秦玉娘也都是這般說話的。雖然這一次劉孜的情況好像比以往不同一些,秦玉娘我沒有改了說辭,她以為,以大義為主的劉孜,這一次,也會如往常一般聽自己的,但秦玉娘不知道,劉孜現在的情況與不一樣,這一次,劉孜以為明珠是真的要走了,再加上被慕容姝擾亂了心神。在聽到秦玉娘這樣的話,隻會讓他想起以往,明珠一次次的付出,自己一次次的妥協,又怎會被勸住。
“明珠從來都不是隱患,我主意已定,如果將來還有誰再詆毀明珠,樓規處置。”劉孜盯著秦玉娘吩咐道,眼睛紅紅的,看得秦玉娘心中一緊,記憶裏,這似乎是少主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與自己說話。
秦玉娘第一次感覺到無措,少主怎麽,突然就變了一個王奕呢!突然,秦玉娘想到,劉孜生平,最在意的就是夫人了,隻要提起夫人,少主一定會想清楚的,遂再次勸說道:“少主,你不想大業,那你想想夫人,你想想夫人對你說的話,少主,你難道忘了夫人是怎麽死的了嗎?這血海深仇,你不報了嗎!”
果然,在秦玉娘提到劉孜娘親的時候,劉孜神色變了變,沉默許久,沒再說出反駁的話來。秦玉娘這才安心,還好少主,心裏還念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