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這一切不該是這樣的
薔蘼走到樹下，抬起纏繞繃帶的手，輕輕觸碰著那些花開的枝條，笑容裏是滿滿的欣慰：“是啊，真的好多年了，我第一次見到薔薇園裏花開成海呢……隻可惜，開的都不是薔薇。”
末了，她低聲一歎，想起薔薇園隻有水晶閣才栽種薔薇花，於是不死心地又問道：“力明叔，那水晶閣的薔薇花呢……”
力明搖搖頭：“那裏沒人敢去的，所以還是一片荒蕪。不過薔薇園，好在之前有薔蘼小姐的打理，所以才有今年的盛況哦。”力明憨厚的臉上露出讚賞的表情。
“花終於開了，真好……”薔蘼笑靨如花，在這一片精彩紛呈的花海之中，忍不住雀躍起來，宛若花中的仙女一般，真的好美，人比花更嬌。
力明欣賞著徜徉在花海之中旋轉的薔蘼，她絕美的臉龐上漾著歡快的笑容，他不禁暗暗歎息，薔薇園終於花開成海了，也許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他轉過身，突然，被嚇了一跳，皺著眉驚呼一聲：“黑嫂！”
薔蘼驀地頓住腳步，靜下來，看向力明身後一臉陰森的黑嫂。
“力明，先生吩咐過，薔蘼小姐必須住主屋，並且以後都不需要再打理薔薇園的事，你竟然還讓薔蘼小姐在這裏日曬雨淋？是要違抗先生的旨意嗎？”黑嫂不客氣地說道，語氣嚴肅而且陰沉。
力明轉頭對薔蘼點點頭：“既然這樣，薔蘼小姐還是回去吧。”
“黑嫂，你去跟他說，要麽我住這裏，要麽就讓我出去！總之，我不會去住主屋的。”薔蘼皺起眉頭，她不會再像從前那麽聽話，是他命人將她擄回來的，如果要她回到從前，她寧願回到十六歲以前在薔薇園裏的日子，單純而平靜。
“你！”黑嫂想發火，想想又隻好作罷，畢竟薔蘼這小賤人今時不同往日，光是先生讓她住主臥房，地位可想而知！所以，黑嫂不敢輕舉妄動，但，她會想盡一切辦法拉薔蘼下馬，她的梅靈還等著先生的寵幸呢！
“黑嫂，請回吧，我想在這裏多呆一會兒。”
不理會黑嫂幹瞪眼的表情，薔蘼隨即轉過身，她要再看看薔薇園多年不見的花開景象，她要用眼睛拍下這裏所有的美，她會記得這裏的，手不知不覺撫摸上小腹，寶寶，看見了嗎，薔薇園裏終於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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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黑嫂拗不過薔蘼，隻好讓她重新住回小木屋。
可憐當日小木屋被黑爵閻摧毀之後，如今已經殘破不堪，沒人敢進來收拾，隻除了薔蘼。
可她的手還受著傷，連拿東西的力氣都沒有。
幸好有力明叔幫忙，否則她真不知道今晚該住在哪兒了。
“薔蘼小姐，有些話本來力明叔也不方便問的，但我看先生對你其實挺不錯的，為什麽你不肯搬到主屋去住呢？”力明幫薔蘼整理著小木屋，隨口問道。
“嗬……”她抿嘴輕笑一聲，這笑容有多苦，大概隻有她自己最清楚吧，“他是主子，我始終是個下人。差距太大，我還是喜歡小木屋的味道。”
“也是，在這裏住了七年，我還記得當初你一個小小女孩兒，羞怯怯地天天躲在小木屋裏不肯出門呢……嗬嗬，原來一晃眼竟然七年，你已經長得亭亭玉立了。隻能感歎，力明叔也老嘍。”力明憨厚的臉上浮現一絲歲月無奈的滄桑，轉眼時間，不知不覺大半輩子就這麽過去了，他忽然有些傷感起來。
“力明叔，這七年來，謝謝你對我的照顧。”薔蘼發自內心地感謝著，“若不是有你在，真難以想象我是怎麽熬過來的。”
“嗬嗬，我是個粗人，每天隻懂得對花花草草說說話，可你在這裏……受了這麽多苦難，特別是黑嫂對你這些年的虐待，我卻幫不上忙，應該是我慚愧才是……”力明的眼裏閃過一絲愧疚。
“別這麽說，力明叔，如果當年黑伯不是因我而死，黑嫂也許現在就不用這麽孤單吧。孤單的滋味……其實很難過很可憐的，我能諒解……”薔蘼想，或許這一切都是命，是福是禍她都躲不過，“對了，力明叔，這麽多年了，一直想問你，你娶妻生子了嗎？”
“……唔，嗬嗬，說起來真是羞愧，我一直沒有娶妻。”心裏刺痛一下，力明掩飾著一語帶過。
“是嗎？太可惜了，像你這麽好的人……”薔蘼沒說出口的是，也許是黑家耽誤了他吧，反正黑先生從來不顧及任何人的感受，專斷獨裁，力明叔一輩子獨身在薔薇園任勞任怨，又有何稀奇呢？
“嗬，不說我了，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呢？等先生回來，我想他不會樂意看到你又住回小木屋的。”
力明大概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先生的脾氣多年來他也略有所聞，像薔蘼小姐這麽善良的女孩兒，怕是苦了她吧！
薔蘼掃視一眼小木屋，笑臉漸漸黯淡下來，纏繞繃帶的手輕輕摸了摸床沿，喃喃地吐道：“是啊，這裏，也許住不了多久了……”
她懷孕了，這件事怕是瞞不了多久便會被所有的人知道吧？
那麽，寶寶的命運會是怎樣？
她真不敢想象，因為她在黑先生的眼中從來都賤種稱呼，他會要一個‘賤種’生下他的寶寶麽？
“薔蘼，薔蘼？”力明叔喊了兩聲薔蘼，她這才回過神來，“這裏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先出去了。”
薔蘼點點頭，“謝謝你了，力明叔。”
待力明走後，薔蘼忍著痛，艱難地在浴室洗了個澡之後，抱著枕頭被子，疲憊入睡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實在太累了，很久都不曾這樣沉睡過，仿佛回到兒時的記憶中，夢裏有媽媽笑開懷的身影，一遍又一遍溫柔地喚著：薔蘼，薔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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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時候，天還是朦朦亮，黑夜的薄霧並未散去，薔蘼迷迷糊糊中，似是聽見門外響著轟隆轟隆嘈雜的聲音。
起先，因為聲音感覺比較遠，所以她沒怎麽在意，後來那嘈雜聲愈來愈大，這才驚醒了睡夢中的她。
困乏中將衣服穿好，她步出小木屋，準備去外麵尋個究竟。
卻不料，她剛出屋門，便見幾輛巨大的推土機，轟隆轟隆地在鏟著薔薇園裏開花的果樹！
等她見到的時候，薔薇園早已不是昨日那般景象，那些嬌豔柔美的花兒已經被推土機鏟平，那些果樹殘敗地東倒西歪躺在土地裏，一片狼藉！
“天！這是在幹什麽？”
薔蘼驚訝地捂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們到底在幹什麽？
他們毀了一片花海，他們毀了整座薔薇園！
薔蘼看到力明叔的身影，他拿著鋤頭在翻土，將那些殘枝翻起來。
她焦急地跑過去，機器轟隆隆的聲音，嚷著整個薔薇園塵土飛揚。
“力明叔，發生什麽事了？他們在幹些什麽啊，好不容易這些樹木都開花了，現在全都完了……”
力明轉過身，看著薔蘼一臉焦急的跑過來，歎息一聲，顯得很平靜，看了一眼前方仍在運作的推土機，沉重地點點頭：“薔蘼小姐，這都是先生的意思……”
倒抽一口冷氣，薔蘼不禁杏眼圓睜：“他回來了？為什麽？？”
“薔蘼小姐，先生的意思誰都揣測不了。這裏灰塵大，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力明不願多說，催促著薔蘼離開。
這種景象事實上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從薔蘼期待開花的那個時候，他便知道，即使花開了，先生也會一舉摧毀！
這是力明預料之中的事。
“天，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薔薇園等了多年，好不容易開花了，為什麽他要殘忍的毀掉？力明叔你種了這麽多年，不就是盼著開花結果嗎？為什麽現在開花了，對先生有交待了，他反而要摧毀這一切啊？”
薔蘼不明白，等了七年的結果，辛苦了這麽多年的結果，僅僅一夜的時間，便被夷為平地！
黑爵閻太過分了！
“薔蘼小姐，莫非你以為我在這裏這麽多年，真的種不出花來麽？”
力明皺著眉為難地歎息，深深望了一眼薔蘼，接著無奈說道：“是先生不讓薔蘼開花，是先生不準果樹結果，也是先生不願意看到百花齊放欣欣向榮的景象！先生覺得，薔薇園就應該是破敗不堪、一片荒蕪的，你明白麽？”
薔蘼訝然，不敢相信力明叔說出口的話：“這麽多年來，所謂的不開花，僅僅隻是因為他不準、他不讓、他不願意，是麽？”
力明點點頭，是他眼睜睜看著薔薇園從花海變成枯園的，他的心血終於毀之一旦：“先生昨夜回來之後，見到了薔薇園的盛況，二話不說要我立即連夜鏟平這裏！薔蘼小姐，過了今日，力明叔就要跟你道別了。”
“啊？為什麽？”薔蘼痛惜地看著那一片破敗的景象，那個人殘暴到如此地步麽，“僅僅因為你使薔薇園開花了，所以……就連你也要責罰麽？”
“是，致使薔薇園花開，是我失職了。”力明淡淡地一笑，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也好，趁著這個方式離開，反正他再也不想留在這個傷心之地了。
薔蘼倒抽一口冷氣：“那麽……你一早就知道薔薇園花開會連累你，所以一早就做好了被責罰的準備，是麽？力明叔，那我豈不是害了你？是我執意要剪掉那些蟲枝，是我執意要讓薔薇園花開的……對不起……對不起……”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薔薇園是不能開花的！
“不怪你，薔蘼小姐……”力明有種說不出口的內疚，他厭倦了這裏，他隻是想找個借口離開，所以才沒有阻止當初她的行為，“不關你的事，你毋須自責，一切都將結束了。力明叔年紀也不小了，讓我回家鄉養老，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對不對？”
薔蘼看著力明憨厚的臉龐，這麽多年，做一個使果樹不開花的園丁，也許更辛苦吧！
她忽然有些難過：“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力明叔，我不會讓你白白丟掉工作的，這一切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