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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斗到死

  神都,東宮。

  李賢正伏案處理著公務,太監走進來稟報:「殿下,韋司議求見!」

  韋承慶頗受李賢倚重,進出東宮都不避諱,待太監稟報完畢,他就走了進來。

  「參見殿下!」

  李賢放下筆抬頭問道:「延休急匆匆的來,可是有要事?」

  「是!殿下,臣發現最近上陽宮那邊的人與左右羽林衛的武官們接觸頻繁,剛開始他們還只是與右羽林的人接觸,這兩天甚至已經開始接觸左羽林的人!」

  「十天之內,魏玄同與右羽林將軍張虔勖見了不下三次,但這幾天卻不見動靜了,臣甚至懷疑皇后私下與張虔勖見了面!」

  李賢臉色凝重,不由起身:「你可確定張虔勖與母后見了面?」

  「不太確定,但張虔勖曾經去過感業寺旁邊的天師觀,而他剛到不久,皇后的車駕就到了感業寺,臣的人無法靠近,因此無法探查他們是否見了面!」

  李賢聽完后沉思良久,又問:「還有其他消息嗎?」

  韋承慶想了想,「左驍衛的番上府兵們這些日子演武頻繁,但凡不當值者皆需操練,因此營內整天喧囂不止!」

  李賢想了想,問道:「左驍衛大將軍是程務挺吧?」

  「是,因其平定了白鐵余之亂,朝廷論功行賞,程務挺被陛下封為左驍衛大將軍,在蘇將軍不在神都期間,由程務挺檢校左羽林!殿下,最近程務挺去左羽林的次數多了起來,臣擔心······」

  說到這裡,韋承慶頓了頓,「臣收到消息,陛下在奉天宮這些時日,病情加重了,臣以為,殿下需早做打算!臣建議密召蘇將軍回京,有蘇將軍在,至少可保左羽林不會站在皇后那一邊,也不會被程務挺奪了兵權!」

  李賢考慮了一下,搖頭否決了韋承慶密召蘇揚回洛陽的提議,「暫時不要,蘇鎮遠身為邊鎮大將,身負北疆防務重任,不可擅自離開,現在局勢還沒有惡化到讓他回來的地步,左羽林還在孤的掌控之中,無須驚慌!」

  「況且,程務挺雖然身為左驍衛大將軍,但番上兵馬沒有兵部的調兵魚符和皇帝授冊是不可能聽令的!」

  「現在孤不能犯錯,擅自私下把蘇鎮遠召回來,一旦消息傳到父皇的耳中,禍事不遠矣!」

  十一月二十四,已經病重的皇帝李治在奉天宮久治不愈,他下詔返回東都,百官們在前往天津橋南迎駕並朝見。

  感覺身體每況愈下,李治深知命不久矣,每天都召太子覲見,傳授自己的治國經驗和感受。

  上陽宮,觀風殿。

  「娘娘,奴婢見過秦太醫,陛下這些天以來,每天只進食一次,而且每次吃得越來越少,奴婢懷疑,如此下去,陛下撐不了多久!」上陽宮令謝碧瑤向武媚娘報告。

  武媚娘身體前傾,「果真?」

  「千真萬確!」

  武媚娘一動不動,腦子裡卻快速思索著,過了一會兒,她起身道:「去貞觀殿!」

  貞觀殿里,李治正喝著宮女喂的湯藥,一個小太監快步走進來稟報:「陛下,皇後娘娘來了!」

  李治咽下一口湯藥,擺了擺手,宮女端著湯藥退下去。

  「九郎,臣妾來了!」

  李治睜開眼睛,武媚娘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他伸出手,武媚娘上前握著他的手。

  「九郎感覺好些了么?」武媚娘關心的問道。

  李治搖了搖頭嘆息:「朕的身體朕知道,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武媚娘連忙道:「呸呸呸,陛下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現在天氣寒冷,陛下這應該是老毛病發作了,待開春氣溫回暖,陛下的龍體定能好轉!」

  老太監曹有德走過來,「娘娘,陛下剛剛服下湯藥,需要歇息!」

  武媚娘看了一眼曹有德,回頭對李治說:「九郎,你好好養著,明日,臣妾再來請安!」

  從貞觀殿出來,武媚娘一直不發一言。

  跟在身邊的謝碧瑤忍不住問:「娘娘······」

  武媚娘沉思良久,「皇帝藏得很深,本宮摸不透他的深淺,咱們還是先靜觀其變!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弄清楚他有沒有立遺詔,如果有,弄清楚遺詔的內容!」

  謝碧瑤問道:「是否立遺詔有何區別?」

  「當然有區別,如果立了遺詔,我們只要搞清楚遺詔的內容就能做出應對;如果沒有立遺詔,不對最後一刻,隨時可能出現變數!」

  貞觀殿里,李治緩緩睜開了眼睛,「曹有德!」

  「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曹有德走過來躬身問道。

  「傳右羽林將軍張虔勖覲見!」

  「諾!」

  不久,全身披掛的張虔勖取下戰刀交給殿外的千牛衛士,邁步走進了貞觀殿。

  「臣張虔勖參見陛下,陛下萬年!」

  李治半躺在暖榻上,擺了擺手,示意張虔勖平身,「萬年?這世間誰能萬年?朕雖為九五之尊,但也是人,是人就會死!」

  張虔勖感覺今天不太尋常,皇帝的話······

  「張虔勖,你覺得太子怎麼樣?」

  張虔勖聽皇帝問這話,心一緊,這是何意?試探?

  「陛下,太子頗有才幹,三次監國都把朝廷大小軍政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受到群臣擁戴,臣曾聽聞殿下對體恤臣子,憐憫百姓······」

  說了一大堆,張虔勖說的都是太子李賢的好,但沒有一句是他自己的看法。

  李治看著張虔勖的目光深邃,聽他說完后,問道:「張將軍,朕恐不久於人世,右羽林軍必須確保新皇登基順利,皇權平穩過度!」

  「陛下!」張虔勖慌忙下拜,聲音悲戚,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情之所至,「陛下何至如此悲觀?」

  「朕,能相信你嗎?」李治原本暗淡的眼神此時變得精光閃爍。

  張虔勖當即大聲:「臣誓死忠於陛下、忠於大唐!」

  李治的目光又變得暗淡,擺了擺手:「你退下吧!」

  「陛下保重龍體,臣告退!」

  直到張虔勖的腳步聲消失不見,李治對曹友德擺手:「朕想睡會兒,爾等都下去吧!」

  「諾!」

  太監宮女們魚貫退出。

  李治躺在床上自言自語:「你說張虔勖能信嗎?」

  一個雙手交叉攏在袖子里的老太監從紗帳後走出來,「帝王豈能完全相信一個臣子?」

  李治一怔,隨即笑了:「是啊,身為帝王不能完全相信一個臣子,這個張虔勖看著老實,表忠心時言辭灼灼,實則油滑得很,他如果是一個文臣倒也罷了,可他是一個武將啊!」

  「太子登基不能出問題,朕不擔心其他各衛番上兵馬,沒有兵部魚符和皇帝授冊,任何人也無法調動,但左右羽林軍不同,這兩支兵馬的成分太過複雜,他們當中有朕的人,也有皇后的人,一些武官還與幾個宰相關係匪淺,他們的調動不需要兵部魚符,連聖旨都不需要,原則上只有皇帝才有指揮權,實則一個宰相甚至都能調動全部的左右羽林衛!」

  「朕死後,你跟朕盯著張虔勖,只要他敢稍有不利於新君的舉動,立即誅殺!」

  老太監道:「遵旨!近日,上陽宮那邊的人與羽林軍將校接觸頻繁,雖然是私下進行,但瞞不過老奴的眼睛,陛下難道不擔心皇後娘娘在陛下駕崩之後聯合朝中大臣,以羽林軍為依仗廢黜太子,另立新君?」

  「······」李治沉思,良久說道:「她要真敢這麼做,那你就殺了她!」

  老太監道:「陛下,殺張虔勖,老奴辦得到;殺皇後娘娘,老奴辦不到,她身邊的程英在武藝上不弱於老奴,就連上陽宮令謝碧瑤都比老奴差不了多少!」

  李治考慮了一會兒,擺擺手:「知道了!」

  皇帝召見張虔勖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武媚娘的耳朵里。

  她聽后經過思索,對謝碧瑤說:「安排本宮與張虔勖見個面,儘快!」

  「諾!」

  這天夜裡,張虔勖在帶隊巡查崗哨守衛時在瑤光池畔秘密與武媚娘見了面。

  「你把陛下召見你時的情形、說過的話一五一十的講給本宮聽!」

  「諾!」張虔勖答應,一邊回憶一邊講述見皇帝時的經過。

  武媚娘聽后意識到了,皇帝並不相信張虔勖,甚至也在防著她,或許皇帝甚至可能都會留下誅殺她的密詔。

  「皇帝開始猜忌你了,你但有任何不臣之舉,必有殺身之禍!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與本宮見面,也不要再有任何其他舉動,即便陛下駕崩了,新皇登基了,沒有本宮身邊心腹親信謝碧瑤給你傳話,你誰都不能信,也不能主動來見本宮!」

  「臣明白了!」

  回到上陽宮后,武媚娘讓謝碧瑤向程務挺傳話,從現在起停止任何活動,不要再去左羽林軍,也不要再操練左驍衛兵馬。

  李治的病越來越重,他在等死,也在等某人、甚至某幾個人做蠢事。

  十二月初四,他意識到自己真的快要不行了,下詔宣布改元,更改年號,這天早上他還準備前往應天門城樓親自宣布敕書,但因為身體突然急轉直下,不能前行,只能召集文武百官在貞觀殿前宣布。

  這天夜裡,李治感覺自己快要油盡燈枯了,他也鬆了一口氣,武媚娘終於還是沒有在他死前做出忤逆之事,這讓他相信,武媚娘心裡還是有底線的。

  他能夠放心宣布遺詔了,於是讓曹友德傳太子、皇后和各宰相火速趕往貞觀殿。

  眾人接到傳召之後,紛紛趕往貞觀殿,等眾人一一趕到時,中書舍人王德真已經草擬好了遺詔。

  「陛下,人都到了!」太監曹有德走到已經到了彌留之際的李治身邊輕聲稟報。

  李治已經不能言語,也睜不開眼,看不見,只能稍稍抬手。

  曹有德當即說:「陛下有旨,讓劉相公宣讀遺詔!」

  劉景先從王德真手裡接過遺詔,包括武媚娘在內,太子李賢和其他各宰相紛紛跪倒。

  「······天下至大,宗社至重,執契承祧,不可暫曠。皇太子可於柩前即皇位,其服紀輕重,宜依漢制······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可問天后」

  當夜,李治在貞觀殿駕崩,群臣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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