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苦
「好厲害！」另一座山上的密林中，小骷髏也攥緊拳頭，激動的大聲叫道。「是啊，真的是厲害。」伊萬深深的看著那個彷彿站在世界中心的少年，「但也……真的好可惜。」
「什麼？」小骷髏抬起頭，看向伊萬。「可惜什麼？伊萬先生。」
「唉！」他摸摸小骷髏光滑的金色腦袋，「你以後一定得記住，咱們騙子行走江湖，能伸能縮最重要，能逃就逃，不能像他這樣死戰不退啊。」
「什……什麼意思？尼古拉先生。」小骷髏疑惑道：「肖恩先生不是要贏了嗎？」
然後他才發現此刻的拉克萊斯並未表現出絲毫的興奮，他沉默的看向戰場，握緊拳頭，表情卻反而比剛才更加凝重。
伊萬從地上撿起掉落的雪茄，吹了吹，重新放入嘴裡：「人類的戰氣最多到達五階。四階五階雖然只差一階，但是實際上卻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但是既然如此，」他說，「尼古拉憑什麼號稱可以挑戰四王八聖。」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因為他擁有這個世界上，公認的最頂級的異能……」
熊熊燃燒的櫻花谷里，一個身影慢慢從火焰中走出，正是被肖恩一拳擊飛的尼古拉。
他額頭上血液潺潺流下，身上破爛不堪，再也不復之前的從容。任他如何也想象不到，他居然會被一個只隱約摸到二階戰氣門檻的少年給壓制到這個程度。
而這個少年，正是害死他親生妹妹的兇手，他苦尋了三十年的唯一親人，剛聽到消息，卻是她的死訊，人間的苦，他已經嘗夠了，但他不願做那大徹大悟的聖人，他要做眾生憎恨的魔鬼，世界如何待他，他就如何回饋世界，因為他是尼古拉·霍布斯。
就是墜入地獄又如何，這世界，我永不低頭。
這一刻，他臉上在沒有絲毫的憤怒，他從火焰中慢慢走出，伸開雙臂，彷彿在擁抱整個宇宙。胸前似乎出現一個黑洞，全世界的光都在向他匯聚。
「人生三嘆：」他眼神古井無波，看著前方的肖恩和達克曼，緩緩張口。
「人生三嘆，」伊萬說，「生、死、苦！」
「最簡單的，就是『死』，凡是接近尼古拉的人，實力不足的，便會立即死去，沒有絲毫掙扎的餘地。
而『生』，是指那些實力足夠強大的人，會在瞬間被他奪去意志，任意操縱，彷彿人間萬物，生下來便被天地所驅使，永生永世，無法逃脫。
最可怕的，是『苦』，人若是死了或者懵懵懂懂渾渾噩噩的活著，雖然可悲，卻無痛苦，可這『苦』字，卻是將一個人最慘痛，最悲哀，最想遺忘的記憶從內心深處給生生挖掘出來，讓你再經歷一次。
然而事情不是這麼簡單，凡是被這異能激發，回憶慘痛經歷的人，會立刻身中劇毒，無藥可救，不論你是何等的蓋世英雄，都會在日夜輪迴的內心痛苦中受盡折磨。」
「幾乎所有感受過『苦』的人，」他說：「無一例外，最終全部選擇自殺！」
「這種感悟性異能一定是後天形成的，而且一定是經歷過無數苦難才能領悟的。傳說除了那四位國王，即使是八聖之中，也只有聖光教宗亞歷桑德羅能夠壓制。」
「另外，」胖子伊萬說：「據說連尼古拉自己都不願意輕易施展『苦』，因為每次施展連他自己也要重新回憶一遍他所遭受的最痛苦的經歷。」
「那……如果這樣的話，肖恩先生，能贏嗎？」小骷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贏不了。」拉克萊斯道，「現在看來，無論如何，肖恩都幾乎必死無疑了。」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小骷髏道，他天上能夠感受到別人的力量波動。
「因為，他很快樂。」拉克萊斯道，他深深的看著肖恩，忽然展顏一笑，即使是在昏暗的叢林中，也明媚的讓人失神：「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在戰鬥時，有多麼快樂。他是天生的戰士，即使因戰而死，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拉克萊斯突然用精靈語念了一段話，這是精靈法典中的一段。
「您，您說什麼？」小骷髏問道。
拉克萊斯卻不再說話。
伊萬卻神情一動。
那句話的意思是，既然追隨世界的龍，就不要阻止它戰鬥。
櫻花谷地里，尼古拉彷彿從烈焰中走出的神魔，張開雙臂，緩緩道：
「人生三嘆：」
「生！」
「死！」
「苦！」
肖恩突然感到周圍的一切，火焰，山石，樹木，甚至腳下的大地，都開始猛烈的搖晃，似乎連整個世界都在劇烈的排斥著什麼，恐懼著什麼。
這一刻，全世界的光，都在往尼古拉懷中涌去。
「見鬼！」狂風中，達克曼大吼一聲，他彎下身子，雙臂緊緊的聚攏在胸前，無數閃爍著瑩瑩白光的繩索一圈圈的出現，這一次，卻是環繞在他周圍。
他雙臂前推，彷彿頂著一座大山，艱難而緩慢，乳白色的聖潔光芒從他身上瀰漫出來：「天心功！」
很少有人知道，身在裁判所執法隊的達克曼，是這個世界上僅有的兩個有幸接受當今教宗傳授天心功的人，所謂一顆天心向自然，雖然只學了個皮毛，但這卻是世間第一等的秘法神功。
前方，世界的光扭曲著匯聚向尼古拉的胸前，那顆黑色的球體隨之不斷的膨脹，一點點漲大，直到龐大到無法估計時，在劇烈收縮后，猛然爆裂，從極黒到極白，不過瞬間。
天地間猛然一亮，光球化做千萬道光芒，歇斯底里的釋放。
這一刻，明明是黎明前的黑夜，卻彷彿有一百顆太陽，在地面上升起。
肖恩本能的剛要抬起手來，就被席捲一切的光芒吞沒。
……
「今天，我們有幸邀請到伽羅月集團中國研究所的肖恩博士，為我們帶來一場關於宗教和宇宙的有趣演講。讓我們鼓掌歡迎。」
明亮的陽光從高大的落地窗照入金碧輝煌的大廳，在一片熱情的掌聲中，一個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微笑著走上前台。
他看向下方，坐在第一排的年輕漂亮的妻子，她眼中帶著自豪，正在微笑鼓掌。
剪裁得體的黑色西服完美的襯托著他修長的身材，英俊的臉上始終帶著自信的笑容，他伸出手去，摘起話筒。
「今天，我想從一個有趣的概念開始說起。它就是——觀察者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