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查爾斯
遠處的一座山坡上，國王尤塞夫和身後的侍衛長同樣被演武場的一幕搞得目瞪口呆。
「這個小子我們能控制住嗎？」作為尤塞夫的心腹，侍衛長看向眼前的國王，不無擔憂的道。
尤塞夫卻已經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他面帶微笑，成竹在胸的道：「當然控制的住。」
「他力氣再大又有什麼用，這是個有秩序的世界，他要在這個世界舒服生存下去，早晚得融入這套已經存在的規則。當然了，同樣的，只要他肯為王室賣命。我們就要許他金錢美人。」
侍衛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卻聽尤塞夫繼續道：「正好這次三王會晤把他帶上。原本的三國勇士爭霸戰，我已經對這次的出戰者賈西姆不報什麼希望了。沒想到卻有這麼個意外之喜。」
三十年來，由柯斯坦分裂而成的三個國家之間一直有一種複雜的關係。對外他們往往保持一致，但對內三個國家之間又有種種齷齪。
當年三國分裂的時候，北方蠻族、妖魔之災以及外部勢力的窺伺都嚴重威脅著三個新生的王國。於是三方約定每年在三國交匯之處的霍布斯村會晤，一方面表示團結，另一方面以一種可控的方式解決分歧，以避免三個國家之間在未來爆發戰爭。
而霍布斯村其實就是原來的柯斯坦王國霍布斯家族的發源地，因為一些原因柯斯坦王室覆滅后這個村子卻被保留下來，正處在獅子城的東方。尤塞夫帶著鐵武衛至此便是準備要奔赴霍布斯村參加這次三方會晤。
三方會晤的重要一項便是所謂的三國勇士戰。每一方都會派出手下最強戰士，將三個國家一些無法談妥的利益放在賭桌上，用鐵血一戰決定利益歸屬。
隨著一屆屆勇士戰的舉行，這個觀眾很少甚至不為人知的小型比武對於三個國家的意義卻卻來越大。
然而可惜的是，明明是三個國家中實力最弱的南方希門尼斯自由邦，在最近十年連續出現了多個怪物級的天才。以絕對實力橫掃所有卡梅什王國和拉塔克王國的選手。
尤塞夫原本對這次三國會晤感到極為排斥，性格好強的他實在無法接受一次次的慘敗。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甚至開始有些期待了。以肖恩的實力，這次的三國勇士戰絕對不會再發生希門尼斯家一邊倒的情況了。
想著心事，尤塞夫目光轉向東方。「不知道我的那位大法師老朋友這次有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
尤塞夫滿懷期待的時候，他卻沒想到，東方的拉塔克王國王宮內，他口中的那位大法師老朋友此刻卻正處於彌留之際。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法師除了精靈族幾乎都是維拉神族的後裔，拉塔克國王也是，時至今日他已經活了300多歲了。
彷彿感應到一位維拉神族後裔的生命即將消逝，王城的上空鉛雲密布，電閃雷鳴。
王宮議事大廳的鐵鑄大門被一雙大手猛地推開。馬史科夫·尤基克將軍解下腰上的佩刀，遞給門內侍從，帶著鎧甲的鏗鏘聲大步邁入大廳。
整座大廳高大而昏暗。在大廳的深處，一團篝火顯得異常溫暖明亮。一張卧榻上躺著一個彌留的老人。一群大臣和侍從手足無措的圍著他噓寒問暖，但老人閉目不言，彷彿隨時都會離開人世。
馬史科夫快步走到榻前，鐵塔一般的身軀單膝跪倒。他顫抖著伸出雙手握住國王蒼白枯瘦的右手，親吻著國王的戒指。
「陛下。您的僕人。馬史科夫到了。」
聽了他的聲音。曾經的柯斯坦大法師。如今的拉塔克國王傑蘭特·拉塔克才緩緩睜開眼睛。
「呃，馬史科夫……你終於到了。」他艱難開口緩緩道。篝火照在他的臉上，他本來就瘦，而如今已像個骷髏，華麗的衣袍穿在身上顯得空空蕩蕩。
看到這個曾經幾乎不可戰勝的男人，如此虛弱的樣子，鋼鐵一般的馬史科夫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在去年見到國王的時候，他還是一副精力旺盛的中年人模樣。然而，在他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這幅軀體衰老的卻是如此迅速。
生死無常，天道輪迴，連維拉後裔這種站在大陸頂端的存在竟也難逃命數。
馬史科夫什麼話也說不出，只能謙卑著把自己的額頭輕輕地抵在國王乾枯瘦弱的的手上。
他語帶哽咽，「陛下，您還有什麼吩咐，馬史科夫一定辦到。」
「唉……」傑蘭特拉塔克張開渾濁的眼睛。仰望著昏暗的大廳的頂部，出神的注視著那些昏暗光線下的斑駁壁畫。作為擁有維拉神族血脈的法師。他活了300多歲。從80歲起，他就經常出入這座大殿，直到他和尤塞夫以及希門尼斯一起推翻了霍布斯家族繼承這座王宮，他更是幾乎每日都會出入這座大殿。
但他從未仔細打量過這大殿頂部的壁畫。
過了良久，他艱難吸了一口氣，發出破舊風箱的聲響，開口道：「我這一生犯下兩件錯事。第一件錯事，就是推翻了霍布斯家族，建立了拉塔克王國。」
他這話說出，圍在周圍的大臣和侍衛們全都臉色一變。
眾人剛要說話。卻又聽老國王繼續道：「第二件錯事便是生下那查爾斯。」
這話說出更是石破天驚。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國王彌留之際，說出這番話來，到底是何用意。甚至有人懷疑國王彌留之際已經神志不清。
但沒人再打斷國王的說話，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時間不多了。
「呃，今天在此的每一個人……都是我最忠誠的朋友。」國王緩緩的說。「我希望在我死後，你們向世人作證，我的遺囑合法且公正。」
「第一，這個國家的權利將移交給王國元老院。」
「第二，我死之後，馬史科夫立刻調動大軍，將王子囚禁在這座王宮裡。終其一生，供他美食美酒。但不許他留下後裔，也不許他離開王宮。」
馬史科夫聽到這兒魁梧的身軀一顫。他抬起頭，嗓音乾澀得道：「陛下，查爾斯是您唯一的後裔。這麼做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啊！」
「這是我的命令。」國王突然掙扎著撐起來，瞪向馬史科夫，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似乎重又重拾往日那種威風凜凜的氣勢，沙啞著道：「答應我，馬史科夫。答應我！」
馬史科夫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低下頭艱難的道：「是，我答應你……陛下。」
說完他抬起頭看向國王，卻猛地僵住，隨即熱淚從眼眶中湧出。這個他曾經用靈魂宣誓效忠的男人已經沒了生息。
「陛下。」馬史科夫悲呼一聲。
圍在周圍的那些國王的心腹們此刻卻表現各自不同的神態。有人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有人表面悲痛眼睛里卻暗藏狂喜，有的人互相對視彷彿悄無聲息的達成心照不宣的協議。
一個年老的大臣一邊急聲疼呼，一邊靠近馬什科夫將軍。拍著他的肩膀哭道：「將軍，陛下已經去了，但我們一定要完成他的遺志。」
馬史科夫點點頭。他從地上站起來，最後一次深深地望向眼前這具已經開始僵硬的屍體。
我曾經那麼崇拜你。他悲傷的想道。
「馬史科夫將軍。」那位老臣沒有等到馬齒科夫的回應，有些焦急的催促道：「陛下的的遺命……」
馬史科夫扭頭看向他，兩隻眼睛里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光芒：「我記得陛下的遺命，要求我們立刻將王權移交到王子查爾斯手裡，不是嗎。」
他聲音沉穩，但並不洪亮。然而，落在周圍這些人的耳朵里，卻不吝于晴天霹靂振聾發聵。
周圍的哭聲猛地一滯，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他。
那位老臣先是一愣，隨即怒聲道：「馬史科夫，你在胡說什麼！這裡所有人都聽到國王說的是把權力移交給元老院。」
他話音剛落，嗤的一聲。一把長劍從背後穿透他胸口。
那老臣不可思議的看向胸口，猩紅色迅速從胸口蔓延。他嗓子嗬嗬幾聲，無力的跪倒在地。
眾人驚恐的環視左右，才發現已被王宮侍衛包圍。
馬史科夫往前走了一步。一張大手扣在老臣的頭頂：「無能而貪婪的老東西。什麼移交給元老院，你那些齷齪的勾當以為我不知道嗎。」
「你……」那老臣猶未氣絕，又驚又怒的看向他。
然而還未等他說話。咔嚓一聲。馬史科夫手腕一動，頓時將他腦袋扭到背後。
到死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忠誠的馬史科夫會背叛國王的遺命。
馬史科夫·尤基克鬆開手，看也不看周圍那些或驚恐或憤怒的臉孔，冷漠轉身，大踏步離去，
他猛地推開大門，外面的光短暫的照入昏暗的大廳，但大門隨即被他扣上，再次將外面的世界與背後那座權力的殿堂隔離開。
同時隔離開的，還有那些刀劍入體的劈砍聲和絡繹不絕的凄厲慘叫。
兩排全副武裝的騎士一言不發的持劍而立，恭候在大殿之外，見到馬史科夫，立刻單膝跪地行禮。
馬史科夫看著他們冷聲道：「老國王去世。查爾斯殿下繼承大統。三日之內，將消息傳向四方。」
「我將親自帶人，恭迎我們的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