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陰影
拉克萊斯站了起來，那些原本環繞在他周圍的光點隨之散開。
他用精靈語安撫了周圍的小動物。然後抓起背後的弓箭往剛才慘叫聲發出的地方走去。
他繞過古樹，穿過滿是青苔的岩石。最後停在了一片暗紅色的泥土前。
幾隻鳥兒在樹上嘰嘰喳喳。拉克萊斯抬起頭，用精靈語與它們交流了一會兒。隨即向一個方向追去。
他腳步輕盈而快速，很快在前方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身影。
那個身影極其高大魁梧。他的腳步沉重，但並不遲緩。等拉克萊斯看到對方的時候，那個身影也停下了腳步，它似乎也感知到了拉克萊斯的存在。
粗壯的尾巴甩動幾下。它轉過頭來用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看向拉克萊斯。
下一刻，它忽然一掌劈斷旁邊的大樹，抓在手裡，又一掌劈斷了樹冠。將一截沉重粗長的樹榦狠狠的扔向拉克萊斯。
拉克萊斯站在原地不動，地面上彈起一根藤蔓攔住了那個樹榦，並將之卷了起來。藤蔓收緊，誇嚓一聲，樹榦被勒成碎片。隨即在那隻妖魔的周圍有更多的藤蔓彈起，像蛇一樣向它纏繞過去。
但是妖魔任由藤蔓將它粗壯的身體捆得嚴嚴實實。
他看著拉克萊斯說：「精靈，不要多管閑事。」
說完它轉身離開。那些藤蔓沒有對它她造成一丁點阻礙，隨著它的腳步，一些來不及鬆開的藤蔓紛紛被扯斷。
拉克萊斯沒有繼續跟著，就這麼看著那個身影逐漸離開。
良久。他走到剛才妖魔站立的地方，看著腳下斷裂的威爾斯藤蔓。這種藤蔓可以生生擰斷虎豹。但是剛才那個妖魔卻可以輕易扯斷這麼多維爾斯藤蔓。在他看來，這種事情只有肖恩做得到。
不。隨即拉克萊斯驚訝地意識到。即使是肖恩可能也無法像它那樣做得輕而易舉！至少現在不行。
這讓他感到有一些驚訝了。他第一次看到有一個人形的智慧生命能在力量上比肩肖恩。
那隻妖魔最後選擇離開，應該是不想在森林裡和一隻精靈多做糾纏罷了。
看著對方消失的方向，拉克萊斯感到一股巨大的陰影正悄悄籠罩了卡梅什這個看似普通的國家。
他蹲下身子，手輕輕扶在威爾斯滕曼的斷口上，亮起兩團瑩瑩的綠光。
……
第二天早上肖恩是被城裡的巨大的喧囂聲給弄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穿上衣服，打開屋門。看到阿丹正在向外面跑。
他向阿丹喊著問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抓住了他們。」阿丹匆忙地應答著。但這讓肖恩更糊塗了。
「什麼？」他又問。
這次阿丹回答的詳細了一些：「那些造成妖魔襲城的人。城衛軍在一個村莊里抓住了他們。他們正在進城。菲德里奇城主要求在城裡對他們公開行刑。」
這讓肖恩感到非常驚訝，他沒想到那伙看去更像盜匪的城衛軍，這次效率居然這麼高，妖魔襲成才兩天就發現了罪魁禍首。看來城衛軍裡面也不全是那種到酒樓里搶劫勒索的人。
於是他一邊系著扣子，一邊跟著阿丹他們跑向大街。
城的主幹道兩旁此刻已經人聲鼎沸，城衛軍手持長矛站在街道兩旁維持秩序。
人們狂熱的呼喊著。喬恩和阿丹等幾個武館弟子站在人群里，聽到街道的那頭有人喊「來了，來了！」
然後他就看見一隊載著籠子的車隊，緩緩向街頭行來。
但他驚訝地發現，那些籠子里的人看上去既沒不是獐頭鼠目也沒有凶神惡煞。他們反而看起來更像是一夥剛從家裡被趕出來的農民。
其中既有縮胸塌背的老漢。也有被父母護在懷裡的幼童。
他們或驚恐，或麻木的呆在籠子里，看著周圍那些憤怒的扭曲面孔。
車隊前面兩個敲著鑼的士兵解答了肖恩的疑惑。這是一起全村參與的，集體舉行崇拜魔神儀式的惡性事件。這些村民愚昧而貪婪，妄圖通過魔神儀式獲得力量，但儀式短暫打開了地獄之門。導致大量的妖魔一擁而入。更讓人們感到氣憤的是，獅子城無數人妻離子散無家可歸。但這伙兒打開地獄之門的蠢貨，卻毫髮無傷。
許多人憤怒的向他們扔石塊和糞便。看著他們驚恐的表情盡情的發泄自己的不滿。其實這些扔石塊和糞便的人。未必在這次災難里受了多大的損失。但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欺負底層人最狠的往往也是底層人。
因為對這些人而言，眼前這些人是他們唯一可以惡意欺辱而不必承擔惡果的對象。
那些被關在籠子里的人蜷縮著躲避飛來的攻擊。但還是很快被打的滿身污穢，並且頭破血流。
肖恩看到這些人被逐漸帶往街道盡頭的廣場上。他能看到那裡有一排排的絞刑架。架在臨時搭建的木質踏板上。有伙夫趕著牛站在一旁。牛身上綁著繩子，連著那些木質踏板上的機關。可以想象，當犯人被帶上木質踏板，並將絞索栓到脖子上后。牛就會在伙夫的驅使下向前行進，繼而拉開他們腳下的踏板機關。
肖恩周圍有一些人已經開始煞有介事的討論起絞刑的場景。有個人說起脖子被吊在那裡的時候會非常痛苦。受刑者會像離開水的魚一樣痛苦掙扎。還有一人說他見過有個絞死的人，被摘下來時脖子足足拉了有一尺長。
那些人被拉出籠子，強行摁著跪在地上。一個肥胖而威嚴的中年人——肖恩認出正是喬恩菲德里奇——走到廣場的高台上。他嚴厲的訓斥了這些人的愚昧和邪惡行徑。
不知道是否因為愧疚還是恐懼。自始至終那些罪犯都沒有像以往的罪犯那樣出聲求饒或者大聲痛罵反駁，只是驚恐地張望著四周，或者是緊緊的摟著自己的親人。他們被無數人出用仇恨或快意的眼神注視著，知道自己即將大禍臨頭。
隨後在人們的歡呼聲中，一排排囚犯被帶上臨時的踏板，然後有人開始往他們的脖子上繫上絞索。
肖恩突然不想再看下去了。他不知道怎麼的，看著周圍這些狂熱的臉，內心裡感到一陣很久沒有出現過的疲憊。
他轉身擠出人群，往蓋奇武館的方向走去。
正在這時，一個少年在被拉往絞刑架的時候，一頭撞開了兩旁的城衛軍。他嘴裡似乎吐出了什麼東西，然後沖著人群凄厲的嘶吼：
「如果真的可以，我寧願用自己的靈魂和惡魔做交換。」
淚水從他眼中奔涌而出，他用盡全身力氣號道：「因為在這個國家，這是唯一公平的事！」
隨後幾個城衛軍撲了過去，把他死死的摁住。少年腦袋磕在地上，鮮血直流，牙齒被磕掉，城衛軍用鐵索勒住他的嘴巴，他凄厲的掙扎，但再也沒有發出聲音。
狂熱的人群，突然沉默了許多。也許有些人已經明白了什麼。也許是少年的吶喊，擊中了他們心裡的某個地方。
除了個別人依然的上躥下跳的叫囂，其他人都默默的看著那個少年被城衛軍再次拖向絞刑架。
肖恩和很多人一樣轉過身去，這次他的腳步沒再停頓，反而更快的消失在人群中。
少年用那雙碧綠色的眼睛看向周圍經過的一張張沉默的臉。扭頭麻木的看向天空。
他被拖到絞刑架上一個城衛軍士兵按著他的肩膀強行扶住他。另一個人牽過絞索正要綁到他纖細的脖子上。
正在這時，從遠處的一座建築上。有無數石塊向絞刑架的方向激射而來！
彷彿天上的隕石落在了廣場上，撞擊聲響起，地面上揚起巨大的煙塵。
那些巨大的石塊將絞刑架和牢籠破壞一空。
城衛軍第一時間衝過去圍住了喬恩菲德里奇城主和一概獅子城的權貴。也有一些士兵想要衝向襲擊者所在的位置，但卻被驚慌混亂的人群阻礙。
那些看熱鬧的人則驚叫著向四周逃散。好在剛才已經有些認識到事情真相的人離開，再加上周圍到處都是巷子。才沒有造成較大的踩踏事故。
但當一切風平浪靜之後。整個廣場一片狼藉，只有狼狽的獅子城的貴族政要。以及一干圍繞在周圍的心驚膽戰如臨大敵的城衛軍。
那些在廣場上囚犯們則消失一空。
看到臉色鐵青的喬恩費德里奇。剛才做出一副忠心耿耿護主架勢的奧爾加頓時心驚肉跳起來。
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某個抉擇了，於是他對自己說，有些時候人為了自己就得狠下心來。
……
就在當天下午。獅子城的一名稅務官帶著一夥稅丁撞開了蓋奇武館的大門。
「把你們館主叫來。」為首的稅務官背著手站在門前，用一雙陰沉的三角眼瞪著趕來的阿丹等人。
他們這種氣勢洶洶的態度吸引了許多街坊的圍觀。
「不妨告訴你們。你們蓋奇武館的事情敗露了！」那稅務官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聲色俱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