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居住的小院,依然一塵不染。
躺在院里的竹椅中,李越呼出一口氣,嘆道:
「還是家裡舒服啊!」
方靜端了杯熱茶過來,放在旁邊的小几上,聞言笑道:
「那當然啦!外面哪有家裡好,師父,你出去那麼久,有沒有想家?有沒有想我…們啊?」
偷偷撇了她一眼,李越怎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心裡想道,「這樣下去可不行,長痛不如短痛,乾脆今天就把話說明白,免得越傷越深,自己在這裡只有十年時間了,不能耽誤了人家大好年華。」
想到這,也不回答方靜的問題,直起身來,盯著方靜的眼睛,說道:
「靜靜,我有話和你說。」
被李越這麼近距離盯著,方靜有些慌亂,絕美的小臉『騰』一下紅透耳根,貝齒輕咬下唇,鼓起勇氣,看著李越的眼睛。
「嗯,師父,你…說。」
李越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移開目光,深吸一口氣,道:
「靜靜,為師知道你的心思,可是,為師只能在這裡再呆十年,就會離開,所以……我們……,咳咳,你還年輕,會碰到與你更合適的人兒的。」
李越第一次說話如此磕磕絆絆。
「轟」,方靜耳邊似乎響起一個驚雷,笑容凝固在臉上,目光也有些獃滯,自己這還沒鼓起勇氣說出口的少女情愫,就被師父無情的一劍斬斷了。
「我……師父……我,其實沒什麼的,徒兒只是……只是關心師父而已,師父不用多想。」方靜無意識的說著,眼眶泛紅,晶瑩剔透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滑落。
李越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
方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院子的,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好像整個世界都不真實。
把自己包在被褥裡面,哭了個痛快。
待她回過神來時,已經是夕陽西下,橘黃色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別有異樣美感。
「師父好像是說,他只能在這呆十年了,所以才……才拒絕了我。」方靜甩了甩了頭,想起李越說的話。
「為什麼只有十年了呢?師父要去哪裡?難道不能帶上我嗎?」
方靜邏輯清晰了起來,無數個疑問索繞心頭。
「不行,我一定要去問清楚。」
方靜扒開被子,翻身下床,往門外跑去,到了門口,突然一頓,折返回來,處理完哭得有些紅腫的雙眼,這才朝李越小院而去。
「吱呀」,院門被突然推開,看到院門口的方靜,李越緊蹙的眉頭鬆開了些。
「靜靜,你來啦。」
看到李越還坐在原地,身上的衣衫都沒有換,兩道劍眉都快擰在了一起,方靜突然心中一軟,嘴唇囁嚅,半晌,才道:
「師父,你……你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啊?哦,好的。」
李越有些心虛,應了一聲,就往屋裡跑。
待李越洗漱完畢,換了身衣服出來時,方靜已經重新泡好了茶,正一手托著下巴,眼神沒有焦聚盯著院里的花兒,不知在想什麼。
輕吸一口氣,李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輕聲說道:
「靜靜,在想什麼呢?」
「啊?沒……沒什麼。」方靜如夢初醒,道:「師父,你洗漱好了呀,那你給我講講原因吧。」
「原因啊?」李越摸了摸鼻子,道:「就是師父只能在這個世界再呆十年了。」
「為什麼?師父你要去哪裡?不能帶著我嗎?」方靜滿臉疑惑。
李越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此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不過確實是真的。」
頓了頓,凝神感應,確認小院範圍內只有自己和方靜后,這才繼續說道:
「為師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十年後即將回歸,無法帶著你。」
李越把心底最大的秘密說了出來。
「啊?」方靜一下子愣住了,半晌,突然撲哧一笑,道:
「師父,你編理由能編個靠譜點的,行不?你就這麼不喜歡我嗎?」說到最後,又語氣失落了下來。
「這是真的,為師沒騙你。」李越嚴肅且認真地說道。
「這是真的?」方靜瞪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眼裡滿是探求之色,上下打量李越。
李越點點頭,確認道:「沒錯!為師確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因緣巧合來到這的,這個秘密一直壓在為師心底,今天才第一次說了出來。」
說完,李越覺得渾身一陣輕鬆。
「那……那個,師父,你是哪一界的人?又是怎麼來到這的?」方靜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越眼裡露出緬懷之色,輕聲道:「我們那個世界與此界大有不同,百姓生活比這裡好得太多了,幼有所養、老有所依,雖然也辛苦,不過只要不是懶漢,吃飽喝足沒有問題,也沒有江湖仇殺,一般有什麼事情,都靠律法官府來解決。」
頓了頓,道:
「至於為師怎麼來到這的,為師也不清楚,莫明其妙就來到了這。」
「哇,還有這麼好的地方啊,跟傳說中的仙界一樣。」方靜兩眼亮晶晶的,滿是嚮往之色。
「是啊,那裡確實不錯,可惜為師沒能力帶你過去。」望著方靜還有些紅腫的眼角,李越心裡微微一痛。
方靜眼神一黯,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這才抬起頭,似乎下了什麼決定,緊咬下唇,盯著李越的雙眼道:
「師父,不是還有十年時間嗎?我願意跟你十年!」
李越似乎早知道她會這麼說,堅定的搖搖頭,眼神有些冷,道:
「靜靜,為師不會同意的!這是為師做人的底線,既然給不了你一輩子的幸福,那就做一對師徒,僅僅是師徒!」
「為什麼?難道只要十年都不行嗎?」方靜吼道,眼淚又流了下來。
李越知道自己絕不能心軟,冷冰冰的道:「不行!」
方靜不再說話,只是在那默默流淚。她覺得自己委屈極了,她都能豁了出去,為什麼師父還這樣對她?
李越心裡暗嘆一聲,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這時候必須要決絕,長痛不如短痛,如果真的答應方靜十年之約,那麼,這輩子,兩個人都毀了。
終究還是有些內疚,吩咐值守弟子去喊林平之過來,就不再管這事了。
一時間有些迷茫,不知該去哪裡,猶豫了片刻,腳下一點,往劍潭而去。
在水潭邊呆立一會,收斂心神,開始研究起白天領悟的玄冰訣運行之法。
他是極其理智之人,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就像當初實力不強的時候,嵩山派截殺他,他也是忍了下來,現在絕不會貪一時之歡,毀了方靜,也毀了自己。
遠起玄冰訣,真氣時快時慢,在每個竅穴停留的時間各不相同,蘊含某種特殊的韻律遠轉,很快,運行了一周天,冰寒死寂中帶著生機的真氣,從明暗不定的竅穴『星圖』中溢散出來,沿著經脈,流向丹田。李越又運行了幾周天,確認沒有任何問題,這才停了下來。
「想不到內功修鍊,還有這樣的訣竅,僅僅是對各竅穴的刺激程度不一同,產生的真氣竟然不一樣。」
修鍊到現在,李越已經對真氣與暗勁區別有了更深的理解。
暗勁是身體氣血產生的一種特殊能量,這些能量其實我們也有,不過都從毛孔流汗擴散了出去,練內家拳有成的高手平時都不容易出汗,暗勁勃發時,這股能量與汗一起噴發而出,比如是手掌用的暗勁,勃發后,這手掌濕漉漉的,都是汗,不過這些能量來源完全是身體內部,很難離體。
而真氣則是,刺激各個不同的竅穴,形成一個『星圖』,就像以人體穴竅為陣點布陣一般,與外界形成某種共振產生的能量,與外界聯繫更加的緊密,所以真氣比較容易離體攻擊。
天完全黑了下來,天空繁星點點,地上則都是積雪,所以也不算太黑。
李越收了功,站了起來,肚子有些餓了,轉頭就往後走,走了兩步,這才想到方靜,嘆了一口氣,喃喃道:
「這今晚還有晚飯吃嗎?算了,去看看她如何了,她那麼堅強的一個女孩,有林平之安慰,應該好多了吧?」
心裡下了決定,不再耽誤,輕功展開,一躍十丈,雪地上只留下淺淺的腳印,往回趕。
李越居住的小院,林平之長出一口氣,揉了揉眉心,在他絞盡腦汁、費盡口舌之下,方靜總算不再哭泣,不過還是坐在那一直發獃,林平之怎麼說,都無動於衷,林平之也沒辦法,只能在那干陪著。
直到天黑了下來,方靜突然叫了一聲:「哎呀!壞了!壞了!忘記做飯了,師父一會回來沒有飯吃了」
說罷,也不理林平之,一頭鑽進廚房,留下林平之在風中凌亂。
「女人心,海底針啊!真讓人琢磨不透。」林平之嘆了一句。
「在說什麼呢?」
「啊,師父回來啦。」
「你師姐呢?」李越假裝淡定的,轉身關上院門。
「哦,師姐,她去做飯了。」林平之偷偷睥了李越一眼,暗暗撇撇嘴。
「哦,平之啊,今天你就在這一起吃吧。」李越無視林平之的小動作,心裡暗自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