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破綻
忽然間，靜謐的房間裏閃現出一絲尷尬。誰都想說話，卻是誰都不知道先要開口說點什麽，或者從哪裏開始。
“你好嗎？”
“你還好嗎？”
這是中國人最最簡單的問候，卻在此刻被兩人同時問出，尷尬之境地愈發濃烈。
“你都站了那麽久，難道不累嗎？”韓俊錫平靜的聲音下帶有些許的溫柔。
平時一向冷酷慣了，突然這麽溫柔地關心，倒讓蘇雨晨有些不適應了。
“我不累，我都習慣了。”
此話一出，韓俊錫倒有些驚訝了：“習慣？難道這麽多天來，你在裏麵都是站著的？”
這話說的，真不知讓蘇雨晨怎麽回答了。但眼下她並不想回答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她更想知道韓俊錫的病情怎麽樣了。
她走近了一點點，當她兩手握著輪椅的那一刻，竟然能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顫顫地發抖。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倒也不是因為緊張，可就是說不出的為何顫抖。
“你的病情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蘇雨晨看著韓俊錫的後背，聲音也附帶著顫抖。
“你不要這麽直勾勾地盯著我，我會發毛的。”
聽韓俊錫這麽說，蘇雨晨倒是真的放心了，唯有如此，能這樣語氣說話，才像是他的風格，證明他應該沒什麽大問題，起碼大腦沒什麽大問題。
“你怎麽知道我在直勾勾地盯著你？”蘇雨晨覺得剛才的尷尬氣氛被他這麽一說，緩和不少。
“我又不是沒感覺，你低著頭，嘴裏吐出的熱氣直噴我後腦勺。”
蘇雨晨真是無語了。冷不丁地拍了一下韓俊錫的後背：“哪有。”
隻是那麽一下下，蘇雨晨的手就沒有再挪開過。即便現在是嚴寒冬日，裏麵穿的衣服稍微厚些，但蘇雨晨還是能輕微感覺到裏麵厚重的包裹。
蘇雨晨剛才還有些放心的表情緊接著又開始皺上了眉。原來他並沒有他說的那麽輕鬆，他還沒有好，並且很嚴重。可是，這些他都隻字未提，難道隻是為了讓自己不擔心嗎？
見許久身後的蘇雨晨沒有說話，韓俊錫像是覺察到什麽一般，稍微有些用力地扭頭看了一眼，沒有扭到最後，隻是稍微側著臉說：“我真的沒事，你不用表情這麽嚴肅，我死不了的。”
他雖沒有看到，但卻又像什麽都看到一般，蘇雨晨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表情都沒有逃過他那犀利無比的眼神。
他不是不疼，這次的意外使他後背受傷，並且落下了很嚴重的病根，那就是陰天下雨時後背便會隱隱的疼痛。拋開那些後續不說，就目前而言，後背的傷還沒有好。當初，如果不是他一再地執拗，醫生是不會同意讓他出院的。
“你難道不關心這場官司的勝訴率是多少嗎？”韓俊錫見後麵久久沒有動靜，便打破了這短暫的安靜。
蘇雨晨嘴角微微一抿，眼神裏，那是坐在前麵的韓俊錫所看不到的平靜。她不是不在乎，不過有他在身邊，她沒有之前那般緊張。
“你確定身體沒事嗎？”蘇雨晨瞬時轉移了話題，她不想將氣氛變得更加糟糕。
“怎麽，幾日不見，你變囉嗦了。”
正在兩人閑聊之時，外麵有人咚咚敲門而入，進來的是剛才打招呼之人，後麵跟著的還有馮妍。
她的肚子比之前看起來更加明顯了，但從麵色來看，有些焦慮。
蘇雨晨不明白，今天這樣的場合，為何馮妍還要挺著大肚子前來。關心自己？應該是不可能的，如果說是為了韓俊錫，那麽她真的大可不必。有這麽多人守護著，還需要她親自在這裏守候嘛。兩個都是要被照顧的人，多一個人便分一份神兒。
那短暫相見，她與馮妍也隻是打了個照麵，並沒有來得及多說些什麽，那邊就通知開庭了。
再次站在法庭，環顧四周，除了馮妍的位子空了外，其他人依舊原封不動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在這一場裏，對方仍舊沒有拿出什麽新的證據，然後法官大人就把目光鎖定在韓俊錫這邊。
“被告律師，請問你們可否還有什麽新的人證或者物證？”
對於這個問題，蘇雨晨覺得也沒什麽可以疑惑的，韓俊錫對於這個案子的了解有多少，她不得知，但是關於人證物證之類的，早在之前的審判中就有所定奪了。
正當全場肅靜之時，韓俊錫對著法官堅定地說了一個字：“有。”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大門口，不知接下來還有什麽是大家沒有見識過的。
此話剛一說完，大廳門口在引導員的帶領下緩緩走進一個老年人。他步履蹣跚地向著人證處走來，在進行過照例的宣誓後，大家以驚訝的目光看著他。
不認識的都在小聲議論：“這又是誰？與該案有什麽關係？”
認識的則是更加的好奇：“他怎麽可能站在這裏，並且以被告人證的身份，可靠嘛！”
他是誰？仿佛沒有誰要比穩坐在被告席上的黃主任更為熟悉了。他此刻全然一副驚訝的表情，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父親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麵上幫助別人來指正自己。但他什麽也不能做，因為真的是無能為力。
韓俊錫對於老黃的盤問開始了：“請問人證，你與原告是什麽關係？”
“我是他爸，他是我兒子。”
此刻，能清楚地聽到聽眾席上發出的嘩然之聲，仿佛在質疑。既然是原告的父親，怎麽會站在被告人證的立場上，那說的話又有幾分可靠？
“請問，你為何要來此做我當事人的人證，你又想證明什麽？”
“我隻想說出事實，還原一個真相。”老黃說這話時，眼睛直直地盯著那枚莊嚴的國徽，絲毫沒有顧忌黃主任此刻的表情。
“那好，請向法庭說出你想說的。”
“蘇雨晨沒有偷盜，那筆錢款就在我這裏。”老黃像是在陳述一件極為平常的事一般，臉上絲毫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接下來，又是一片嘩然。
緊接著便看到原告席上的黃主任臉色難看地有些坐不住了：“爸，你在胡說什麽呢？”他說著，就要站起來。
最後再在法官的一記重錘之下，法庭內又恢複正常秩序。不過，聽眾席上已經發生了些許的變化，有的因為聽了開頭而憤憤離去，有的不知何時也退出了這裏。但隻有笤笤，柳文泰仍是穩如泰山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仿佛不聽到最後宣判，決不罷休。
韓俊熙再一次抓住時機繼續盤問老黃：“人證，請你描述一下這筆錢款從何而來。”
老黃想了下，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那天下午，他接到自己兒子打來的電話，說是讓他來學校一趟，並且要快。當時正在澆花的老黃什麽也沒說就匆匆趕到了學校，並且按照黃主任交代的沒有走正門，而是走了XX大學的偏門，那裏來往的學生比較少。
在遲遲的等待後才見到姍姍來遲的黃主任，他神色有些慌張地交給他一個黃色牛津紙袋，然後囑咐這件事誰都不要講。起初老黃還有些納悶，這都是什麽，在掂量了一番後突然明白。當他再想追問些什麽時，黃主任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說過，二十分鍾真的可以做很多事情。有時候你想瞞天過海，卻恰恰暴露了自己。”講完這一句，韓俊錫申請觀看之前遞交的那份監控錄像。
看過的人不外乎有點沒了耐心，因為真的沒什麽可以再從中找出蛛絲馬跡的可能。可是，在韓俊錫這裏，卻真的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哪怕極微小的事物，在他望遠鏡般的眼裏都能探究出不同。
錄像又從頭開始看，還是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的動作。正當陪審們也有的厭煩之時，“哢”的一下，韓俊錫將錄像停了下來。
此刻的黃主任臉色有些鐵青，但還能保持著不變的鎮定。
“大家請看這裏，這是黃主任從外麵走到走廊的一小段路程，他的手裏拿著剛上交來的牛津紙袋，從外觀來看，應該是沉甸甸的。”說到這裏，韓俊錫再一次打斷了大家，“我要說的重點是，請看這裏。”韓俊錫將錄像倒回了一點點，就是黃主任從外麵走到走廊的這幾秒鍾，他給大家重複播放了三遍。
前兩遍，大家都沒有看出有什麽可以疑惑的，直到第三遍，在韓俊錫放慢播放的過程中，有細心之人終於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此刻，就連黃主任自己也全神貫注地看著錄像裏的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他甚至真的就像在看一部錄像一般深入其中，跟著別人的套路，也在極力地尋找到底自己哪裏有了披露。
“被告律師，請你為大家揭曉吧。”估計看了許久，法官大人也沒看出什麽特別之處，所以強調，讓韓俊錫自己來為大家指出其中的疑惑之處。
“好。”說完，韓俊錫便將紅外線指在了那處較為明顯但又被忽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