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回憶沒有聲音
在蘇雨晨快要喝完最後一口粥時，電話想起來了。她看了一眼，是媽媽打來的。
“喂，媽媽啊，這麽早就打電話來有事情嗎？”蘇雨晨仍舊不緊不慢地喝著粥。
電話那頭，蘇雨晨卻聽到了許久未有的沉默，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緊接著，她便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那邊的哽咽。
“媽，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你哭了？”
“媽，你別哭啊，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蘇雨晨的心隨著蘇媽媽的哽咽也一直提著久久不能放下。到底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一旁的柳文泰看到蘇雨晨如此緊張，也立在身旁，保持安靜。
“雨晨，你回來吧，有些事我隻能當麵告訴你。”聽到媽媽這樣說，蘇雨晨的心咯噔地震了一下。有什麽事情是電話裏不能說的，這樣蘇雨晨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來不及多餘的解釋，蘇雨晨隻是簡單地告訴柳文泰代為轉達請假的事，其他，一切等她回來再說。說完，拎起包便匆匆向小區門口走去，用最快的速度攔了一輛出租車，向著機場的方向開去。
天變了，等到蘇雨晨回到上海時，走進家門的那一刻，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她走進客廳，看到了客廳一角掛著的爸爸的黑白相片，媽媽正坐在客廳裏望著那裏出神。
“媽。”蘇雨晨聲音有些顫抖地喊了一聲，蘇媽媽一抬頭的功夫，便是淚如雨下。
蘇媽媽起身，幾乎是用了小跑的速度到達蘇雨晨身邊。她摟著蘇雨晨的脖子，更加放聲地哭起來。
“雨晨，你可回來了。對不起，我不敢告訴你這件事，可以，現在.……雨晨……”在蘇媽媽斷斷續續的哭泣聲中，蘇雨晨就那麽高昂著頭，眼睛仍舊盯著牆上的黑白照片。
她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她也不敢往後想，她的爸爸，此刻在哪裏？
“媽，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吧。”蘇雨晨掙脫蘇媽媽的雙手，表情有點難以捉摸，似笑非笑，想哭又沒有眼淚。
直到很久後，蘇雨晨回憶起來，她都想不通，為何在看到那一幕時，竟然沒有一滴眼淚可以留下。她不是不愛爸爸，相反，她愛的很深。可是為什麽不能為自己最親的人留下眼淚，她也解釋不清楚。
蘇媽媽已經為蘇爸爸辦理完了一切事宜。本來是不想告訴蘇雨晨，怕打擾到她的學業。可是，由於公司現在沒有人管理，就像一盤散沙。蘇媽媽也是在聽取了公司律師的建議後，才強忍著痛把蘇雨晨叫回來的。
蘇雨晨無疑是天遠集團合法繼承人，也唯有她能擔此重任。即便她現在不能，將來，也注定是要承受這一切的。
蘇雨晨雖然對公司事業不感興趣，但迫於無奈，最終還是接管了天遠。
她還記得那一天，天都是灰暗的。她才二十歲多點，就接管了這麽龐大的企業，可想而知，心裏的壓力又多大。
她再沒有回過學校，就這麽突然地消失了一般。所有相關工作，都是委托律師給辦理的。蘇雨晨在這邊找到了一所民辦大學，花了點錢，仍然是新聞專業，還是跟其他學生一般。每天除了僅有的幾項課程，多餘的時間，就是呆在公司接受培訓。
蘇爸爸的事情給了她沉重的打擊，蘇媽媽也在此事中變得意誌消沉。至於北京那邊，曾經割舍不下的人，也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反正，是沒有結果的未來。這樣也好，總不至於到時候還要裝作微笑地參加他和別人的婚禮。
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就當從來沒有喜歡過。
在蘇爸爸葬禮後的一周，蘇雨晨驚奇地在學校裏見到了風塵仆仆趕來的柳文泰。她先是一驚，隨後微微笑道：“你來看我了？”
柳文泰看著她臂膀上的黑紗臂章，什麽都沒有說，就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裏。
“雨晨，不要孤單，至少，還有我在這裏陪著你。”
那一刻，聽到這樣溫暖的話語，蘇雨晨的眼圈紅了。此時此刻，還有人能從大老遠地趕來，實在讓她感動。
本以為柳文泰隻是來關心自己的，卻沒想到，這一呆，便是三年的不離不棄。
直到很久以後，蘇雨晨才在一次柳文泰與媽媽的電話中得知，柳文泰是冒著二老劈頭蓋臉地一頓責罵後，堅持要轉學到這裏來。當然，其目的不用說，蘇雨晨也明白。
那時，柳文泰隻是淡淡地說，他爸爸的部分生意轉到這裏，自己也就跟著轉學到這裏的。因為心情不佳，所以蘇雨晨也沒有多問些什麽。但她知道，很長的時間裏，都沒有見過柳文泰父母來看望他。
柳文泰，在她最晦暗的日子裏給予關懷，在她心情最糟糕的時候冒著大不違陪伴著自己。一度，她認為，這才是自己最為應該相守到老的人。不為別的，就為他不顧一切地跟著來，她也應該嫁給他。
他，陪著她一起上課；他，陪著她一起接受公司的培訓，以度過無聊的日子。總之，有他陪在身邊的日子裏，時間也很快地這麽飛逝而去，心情逐漸好起來。
那段時間裏，蘇雨晨甚至都沒有再想起過韓俊錫。得知韓俊錫已經結婚，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她沒有過多的心情顛覆，就這麽平平地聽著，好像事不關己。
本想著再無交集的兩個人，應該就各自堅守在自己的地方，永遠也不會再相見。誰知，命運的安排就是如此的讓人捉摸不透。
分公司出了一些狀況，身為董事的蘇雨晨隻能親自跑一趟，來解決到眼前的麻煩。誰知，就在她再一次踏入這裏時，命運，又一次捉弄了她。
當她帶著稍有背叛之心，與柳文泰分開之時，以為與韓俊錫還會有什麽轉機，卻不想馮妍的一腳插入，並且帶著腹中胎兒的消息傳到她耳朵時，她真的是笑了。
她又相信了那句話：命運輪回轉世。從哪裏開始，從哪裏結束。也同樣，從哪裏分開，而就真的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所有的所有，都是蘇雨晨在那個空洞的房間裏，一個人靜靜回憶著的。而這全部，竟是用了一周的時間一點一滴出現在腦海裏。
起初，她有些刨燥，有些難以置信，她不明白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沒有一個人來管她，帶她出去。再後來，她就變得冷靜了。冷靜之餘，腦袋裏就開始回憶起這些了。有時候回憶是甜蜜的，甚至想著想著，竟然覺得這裏不錯。因為平日忙碌的工作，很難有時間靜下心來想點什麽。
有時候，她的腦海裏也會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如果就一直在這裏呆下去，那外麵，會不會有人也發了瘋地滿世界尋找自己呢？想到這裏，蘇雨晨竟然傻傻地笑起來。可是笑完了，眼神裏又是一片空洞。她不知道，她究竟還要在這個憋悶的房間裏呆多久。
她也不知道，再呆多久，自己會不會真的瘋掉。那時，可就真不是這麽好玩的了。
她等待了一天又一天，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再一次看到小周的身影，本以為是來傳達什麽戒嚴指令的，卻沒想到，小周告訴她，要開庭審理了。
這無疑讓整個事情變得更嚴重了，但更嚴重的是，她竟然還沒有律師。好在小周告訴她可以申請法律援助，到時會給指派一名援助律師為其辯護。
蘇雨晨先是一陣驚喜，隨即而來的又是一陣焦慮。
小周看出了蘇雨晨臉上轉瞬即逝的表情，很是奇怪。
“你怎麽了？讓事情有個結果，這樣不好嗎？”
蘇雨晨倒不是為這個，隻是從來都說法律援助律師辦案沒有酬勞，所以打官司也是不積極。就算勝算再大，稍微不用心，就有輸的可能。
小周聽聞笑笑，原來蘇雨晨是在擔心這個。
“你大可不必為此擔心，凡事都是講究證據的。稍後律師會來做詳細谘詢，到時你隻管把你知道的告訴律師就可以了。”
話雖如此，但蘇雨晨還是有所不放心。
結果，當蘇雨晨見到這名律師時，還真是有點錯愕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左右的律師，說話侃侃而談，倒是能言善辯了，但蘇雨晨總覺得問話不在點兒上。
除了把筆錄上問過的那些問題又問了一遍後，再後來的問題，蘇雨晨實在不想回答。
比如：“蘇小姐，請問您今年多大？”
“蘇小姐，請問您公司資產有多少？”
“蘇小姐，請問您對黃主任有什麽看法？”
雖然這些問題看起來.……但蘇雨晨並不認為這跟案件有多大的關係。
問詢過後，蘇雨晨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間，一個人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還有兩天就要開庭了，在這兩天裏，自己就像在等待被宣判的一般，什麽也做不了。
尤其讓蘇雨晨覺得可笑的是，到現在連被告是誰，她還都不是十分清楚，雖然心中已經有了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