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各回各家
又是一夜的大雨,是上天給與大地的洗禮,洗滌萬物,然而沖刷不走的是人心的罪惡。
東方微露白,雨後朝露霜重。
獨眼老頭駕著馬車,軲轆軲轆的朝著西面大路,徐徐前行。
此時的馬車裡,已不再是夏小籽一人。
「這是一顆能保你活命的丹藥,生與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十五,十三!」
神秘女子聽了,只是笑,她覺著好笑才笑,而不是嘲笑。
一個小姑娘,竟也敢威脅她,這世道是變了嗎?
儘管她蒙著面紗,夏小籽無法看清她的模樣,但夏小籽的耳朵不聾,人也不傻。
「你在取笑我?」
「沒有。我沒有笑你,是笑你說的這不知輕重的話。你想殺了我,為你娘報仇,那就親手試試,我不還手。」
夏小籽捏緊自己的拳頭,牙齒咬得咯嘣響,卻還是沒能鼓起勇氣觸犯神秘女子一絲一毫。
她白哭了一夜,恨了一夜,也想了一夜,終是什麼都沒了!
就像是神秘女子曾說過的話一樣,這是她自己做出的決定,沒有反悔的路可走。
「我以為你會跟我交代一些事,比如怪胎女肚子里的東西。卻沒有想到這個世上還能有這麼輕便省事的葯,我吃了它,知與不知又有何區別,我想它應該拯救了不少人。」
「不,在我看來,它也害得不少人活如行屍走肉,生不如死。」
提及小安寧,神秘女子的面色微冷,她拿著藥瓶的手,微微收緊。
不管她做了什麼,也都是為了她的孩子能性命無虞,一生安寧。
「我可以不吃嗎?」
此時,夏小籽所表現出來的冷靜,三分是真,七分靠演。
說到底,她還是會對腳不著地的未來,充滿未知的恐懼。
神秘女子沒說話,再次將藥瓶往她的面前,送了送。
就在這個時候,夏小籽雙眼無神的多看了神秘女子的手,這麼髒的一雙手,是去刨坑埋人了么?
「還沒做出決定嗎?」
「不急。我想問一句,你們做這一切都是保護那個怪胎女……她肚子里的東西吧?畢竟,我是代替怪胎女來的假冒品,沒那東西,再吃了葯,還怎麼替你圓這場局?」
「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我自有安排。」
「是嗎?你就不怕他們起疑心?」
神秘再次多看了夏小籽一眼,冷笑道:「我比你更了解那個地方,那個人,那件事。」
「如果你敢騙我,害死我,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還不如來個痛快!
夏小籽賭氣似的搶過藥瓶,仰頭就往自己的嘴裡倒藥丸。
藥丸才剛掉落到嘴裡的剎那,她在下咽的同時,又控制不住心內的恐慌,扣也想要將藥丸從自己的喉嚨里扣出來。
「嘔……嘔?」
「入口即化的丹藥,你吐不出來。」
以夏小籽微薄的牌之力,要想將藥力排出體內,成功率基本為零。
「嗡……?」夏小籽的意識,開始隨著她的記憶,一點點的從她記事起的點點滴滴抹去。
她很努力的想要抓住些記憶片段,但她還是什麼都不抓住。
在她的身上,泛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還有污穢的黑泥。
在這孩子痛苦的慘叫聲中,神秘女子面冷心更冷,只看著自己雙手上的一些血痕及洗不凈的血泥,轉念想到的是昨夜裡發生的所有事情。
跟這個孩子相比,那兩個孩子所要遭受的痛苦及磨難,才叫她痛心。
「對不起。」這是她欠下的債,該由她來處理,還更多的人一條生路。
當她用自己的雙手,將小安寧從墳包里刨出來的時候,她抱著小安寧的身體,久久都哭不出聲來。
從前她的眼淚流多了,以致她現在也沒得感情,行屍走肉般活著。
從這個孩子來到人世的那一刻,她就沒有抱過她,甚至都沒有堂堂正正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好。
如果有來世,她希望自己不再妄想有孩子,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無辜之人白白的送死。
「臭和尚,你聾了嗎?前面的馬車裡傳出女孩子鬼哭狼嚎的聲音,你都沒聽見?」
「沒有。」
這娃不識得幾個字,仗著自己去偷聽學來的一點知識,就敢胡亂用出口,也不怕人笑話。
是頭注孤生的小狼狗!
「你騙人!你跟那馬車的人是不是同夥,也是拐賣小孩的人販子?」
西馬懶得聽小路子嘰里呱啦的廢話,拽著小路子的后衣領,強逼著他跟著走。
他們離馬車的距離,始終都保持在一丈遠之內,從不逾越。
如小路子所說,沒耳聾的人都能聽到馬車裡傳出小女孩嘶啞又絕望的叫聲。
但,又如何?
那個女孩必須忘記昨晚的事,不然她的命留不長。
「師父!」
「有事求老衲的時候,你個滑頭小子才願意叫一聲師父。別怪為師沒提醒你,接下來你所看到的一切,只能看,給你聽就聽。唯有一點需要你牢記在心裡,你的嘴巴要閉嚴實。」
「切,小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誰能奈我何?再說,我拜你為師,可不是來受別人欺負,要這樣,那我還不幹了!」
「這不是你說不想干,就能不幹的事。等到了那個地方,你就知道什麼叫有苦頭吃了!我是你師父不假,但我底下有一百多個徒弟,不缺你這一個!」
西馬板著臉,十分嚴肅的說道。
他們再行個半天的路程,也就快到家了。
烏黛嶺,寧家大族的大本營,也是主家所在之地。
與他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的老籠,再次自掏腰包,雇了一輛超級豪華又舒適的馬車。
他的心思都放在趕路及照顧他重傷的小少爺的身上,沒一點閒情逸緻享受這大馬車的氣派。
他只要一想到因自己的疏忽大意,害小少爺傷重昏迷,他的這顆心就難受。
「小少爺,您要再不醒來,奴才的小命可怎麼辦呀?」
要不是,老籠特意讓趕車的馬夫以穩前行,只怕他們這會兒已經到了自家大門口,而他也已經被人亂棍打死了!
他這命,苦不堪言呀!
昏睡之中的朗君,隱約能聽到哭泣聲,他還以為是小安寧在哭,胡亂抓住一片衣服,就要掙扎著坐起身。
一張大餅臉,直接懟到他的眼前,嚇得他又猛倒下去,忍著劇痛問「:你……?」
「小少爺,您終於醒了!您醒來就沒大礙了,奴才這就喂您喝點水。您受的多是刀傷,奇迹的是一刀都沒砍中要害,也就是血多流了點。」
意思是他能活過來,完全是天意如此?
該死的奴才,聒噪!
他要問的不是這件事情,是小安寧,只想知道她怎麼樣了。
「小……?」
「小少爺,您是不是在怪奴才沒跟著過去啊?奴才跟您解釋解釋,是因為您沒下命令,讓奴才跟過去,所以奴才沒有膽子跟過去。」
聽這意思,這都是他自己找死,跟他沒一點關係咯?
不,不對,他要問的不是這件事,也不是不問這事兒,是他現在就想關心小安寧如何了。
也許,小安寧還沒死,她就在某個地方跟他玩捉迷藏呢。
「白……?」
「您是不是吃東西?小少爺,不管您想說什麼,奴才跟您心有靈犀,一點就能都聽得懂!等會兒,奴才這就去給您找東西吃!」
話音剛落,隨著老籠妖嬈起身,他人便被嫌棄他許久的朗君一腳踢下馬車,滾到車底下去。
這蠢才該不是在有意遮掩什麼事,有事瞞著他?
「小少爺,您看是野雞,我這就去烤來給您吃!奴才就是再饞,也不會碰,絕不碰!」
「……!」
野雞生無可戀的閉上眼,怕的是再對上老籠能流出哈喇子的雙眼。
氣死人,他這找來的都是什麼樣的奴才啊?
果然不出他所料的是,老籠送進來的「烤雞」,已是一隻沒了腦袋,缺了雙翅雙爪,不見了屁股的無皮雞骨架。
「小少爺,您嘗嘗,烤雞的味道味道一級棒!」
「……!」可憐的他,被惡奴欺負得才吃了幾根細如頭髮絲的雞肉,就已經被灌了一肚子的水。
好在,他已經緩過勁來,也不再是啞嗓子說話了。
「籠伯,我的白饅頭呢?」
「小少爺啊,這兒是荒郊野外,也就是我們理解的山野村林,奴才在這兒無法給您變出白饅頭。」
「你還裝,再敢裝,本少爺就一腳踢死你!」
「爺,不是奴才想裝,是您這次投入得太過,動了真情!」
這才是老籠最怕發生的事,誰都能動情,唯有他的小少爺不能,決不能。
這種話,更是朗君從未聽到過的驚心之語。
他,為了完成任務,投入進去有錯嗎?
所謂的動了真情,他只是捨不得一個朋友,一個與性別無關的朋友,真心的朋友。
「你在說什麼?別以為你這麼說,就能阻止我找回自己的朋友,不能,你不能。」
「求您了,別再被情字蒙蔽,做回尊貴獨一的您。」
「哈,尊貴獨一?哪有這種狗屁不通的讚美之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