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虎帶著歉意道:「對不起,我也並不想這樣。」
陸雨芊嘴角揚起自嘲的微笑,卻道:「從三年前你走進陸家開始,我的人生便已經被註定了。」
「曾經備受嘲笑的窩囊夫婿,搖身一變成為手握重兵的大統領。」
「於是我也麻雀變鳳凰,一下飛上了高枝,從被所有人笑話的小媳婦兒,變成正一品的大統領夫人。」
「這便是你給我爺爺的回報,是不是?」
鐵虎看著陸雨芊,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世間最好的一切。」
陸雨芊的唇角抿出一個美麗的弧線,眼裡卻帶著說不出的幽傷之意。
「鐵大統領所認為的,世間最好的一切,又是什麼?」
鐵虎猶豫了一下,道:「你所能想到的任何東西,只要我能辦到的,都可以給你。」
陸雨芊輕輕搖搖頭,望著督陣台下整齊林立的軍營,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良久無語。
過了好一陣,才道:「鐵大統領如果記我一個人情,就放過這百里村吧。」
鐵虎眼神一沉,道:「別的我都可以答應你,但這是軍務大事,沒有條件可講。」
陸雨芊似乎對這個回答一點也不意外。
但她既然答應了莫塵,要儘力而為,是以也不能因為鐵虎一句話而放棄。
「鐵大統領軍威赫赫,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如今漠北狼庭劍指邊關,戰事一觸即發,大統領還怕沒有施展的時候嗎?」
鐵虎回道:「你不明白,這是勢之所趨,無可變改。」
陸雨芊又是一陣沉默,良久,才道:「所以,在大統領眼中,只有所謂的天下大勢,而這些人命,與草木山石也沒有什麼區別?」
鐵虎凜然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事,如今天下亂象漸生,生死更是尋常。」
「這些潛藏者,本來就是血靈神教預伏的棋子,隨時可能變成獸化人,要麼自食其果,要麼波及其他無辜。」
「與其死得毫無價值,死在我大軍刀下,或許會更有意義。」
陸雨芊不禁輕哧一聲,道:「大統領果然眼光高遠。」
「我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莫塵說你高估了你自己。」
「因為你把你自己,凌駕於其他所有人之上。」
「入贅陸家,三年一無所事,只因為你覺得你可以掌控一切,包括我的命運。」
「你清剿百里村,這一萬多條人命,也不過是可以隨意取捨的棋子。」
「在你眼中,你手中的力量與權力,才是這世間最高的法則吧?」
鐵虎淡淡道:「這世道本就如此,強者為尊,弱者有何能力支配自己的命運?」
「何況我也並沒有掌控你的命運,這三年我從未乾涉過你任何事,時至今日,你要與我斷絕關係,我還給了你三天的時間考慮。」
陸雨芊不由得又是一聲嘆息。
這一聲嘆息,卻是充滿著無奈之意。
「果然,有些事情,你果然永遠都不會懂的。」
向著鐵虎盈盈一禮,陸雨芊道:「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弱女子,感受不到大統領睥睨天下氣吞山河的威武雄壯。」
「只能預祝大統領神威大顯,平定天下。」
說罷,陸雨芊竟是轉身離去。
鐵虎面沉如水,看著陸雨芊略顯柔弱的背影,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是沒有再開口。
直到陸雨芊離開,譚進忠才上前道:「大統領,當真就這樣讓夫人走了?」
「夫人捨命來救,便是應了她不打這百里村,應該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鐵虎背負雙手,臉上復歸平靜,無悲無喜。
「進忠,我可以告訴你,皇上已經時日無多。」
「一旦駕崩,太子、四公主、五皇子之間立刻便會成水火之勢。」
「所以這個時候,能夠握在手中的兵力,絕對不能讓別人拿走。」
「鳳瑤是一個很強勁的對手,稍有疏忽,就會被她鑽了空子。」
「要一直保持對西北大軍的控制權,就必須要有持續不斷的軍事動作。」
「西北獸化人的暴亂,就是眼下最好的動兵理由。」
「只要一直保持不間斷的作戰狀態,鳳瑤就沒有機會以調度之名奪走我手中的兵權。」
譚進忠心中一凜,趕緊應道:「屬下明白了!」
走出軍營,陸雨芊停下腳步,看向了百里村的位置。
莫塵此時,應該已經在準備應戰了吧。
站了一會兒,陸雨芊忽然下定了決心,向著百里村走了過去。
果然,才走到村口,便看到了潛藏者的營寨,莫塵正在人群之中,跟其他人商議著什麼,每個人的臉色都非常凝重。
看到陸雨芊,莫塵顯得有些訝異。
「陸小姐……」
陸雨芊向莫塵施了一禮,帶著歉意道:「雨芊有負公莫子所託,未能說動鐵虎,甚是抱歉。」
莫塵回敬一禮道:「陸小姐能夠甘冒大險,配合我的計劃,又挺身出面勸說鐵虎,在下已經非常感激了。」
「這個結果,並非是陸小姐之過,陸小姐千萬不要自責。」
「這裡應該很快就會有戰事發生,陸小姐現在趕緊回城裡去吧。」
陸雨芊卻搖頭道:「我不走了,就在這裡留下。」
莫塵一聽登時嚇了一跳,道:「陸小姐,這外面可是五萬大軍,真打起來,不是鬧得玩兒的。」
「刀劍無眼,箭弩無情,誰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而且你又沒有修為,連自保都很困難,留在這裡,極其危險。」
陸雨芊不為所動,道:「你要做什麼,要安排什麼,只管去做。」
「我只是想呆在這裡而已,不會拖你的後腿的。」
莫塵見她的態度如此堅決,有些不太明白,道:「陸小姐為什麼一定要來這個危險之地?」
陸雨芊眼神一片淡然,道:「我只是厭倦了,永遠都被人支配的生活。」
莫塵呆了一下,道:「但是,如果陸小姐想要換個生活方式或是環境,也可以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陸雨芊遙遙看向外面軍營中那處高高的督陣台,眼神變得清明起來。
「我剛才忽然明白了,你對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覺得他能憑藉手中的力量與權力,掌控所有的一切。」
「而我就想知道,我作為一個半點力量與權力都沒有的『絕對弱者』,究竟還能不能決定我自己的命運!」
陸雨芊還是留在了百里村。
莫塵也確實沒有太多時間來跟她討論去留的問題。
鐵虎的五萬大軍,可能很快就會動手。
血靈秘法師忽爾哲仍然躲在暗處。
一萬多潛藏者,隨時可能化作狂暴的妖獸人。
這地底之下,還有伺機準備冒出來的噬靈血魘。
需要他考慮的事情,還有很多。
莫塵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儘快清除潛藏者身體中的獸靈。
如果在鐵虎動手的時候,這些潛藏者才突然變異,那這一萬多人將會一片混亂,根本沒有辦法形成有效戰力。
好在鍾小琬借著鎧甲的掩飾,也順利出了城。
這樣潛藏者的獸靈清除工作就會更快一些。
即便這樣,以一萬對五萬,對手還是身經百戰勝仗無數的大統領,這裡面的差距,依然非常大。
但莫塵也漸漸找到了本方的優勢所在。
潛藏者身體中的獸靈清除后,異化的形態各異,便能組成不同類型的兵種。
力量型可以為肉盾先鋒,敏捷型可以作側翼邊鋒,飛行類可以作空襲奇兵,毒素類生化兵種也是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
並且,這一次阻止刺殺行動中,天機變化作的鎧甲給了莫塵以莫大的靈感。
此次除了莫塵、慕容清月和鍾小琬,那十幾個血靈殺手身上的鎧甲也是天機變所化。
天機變的元件何止萬萬千千,如何不能成為這一萬多人的武器和裝備呢?
而莫塵如何能夠讓所有穿上鎧甲的人,都能看到整個戰場的狀況,那每個人都會立即明白對陣雙方的局勢變化。
如果在這時下達指令,他們會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要做什麼。
莫塵興奮地搓搓手。
「那便來一個……滿城盡帶黃金甲。」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