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神明,逆轉劇本,打破這被人操控的命運,這才是莫塵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他的前方,有無數的危機與挑戰。
每一樣,每一件,都遠遠超過眼下這個五歲的孩子。
那他又何須將現在的蕭苛放在心上,耿耿於懷?
長長吐出一口氣,終於把糾結心裡的這個關節想得通航明白,莫塵覺得心中一片通達快意。
忽然之間,他又想到小葉子。
小葉子是唯一一個,到目前為止,自始自終都還沒有跟莫塵有過正面衝突的上神。
而且小葉子的行事飄忽,遊離於萬事之外,算得上是這些上神里比較另類的一個。
甚至在明裡暗裡,似乎她還幫過莫塵不少。
比如,在莫塵假扮玄羽無雙跟鳳瑤見面時,小葉子還幫他掩蓋了氣息。
在洛琪兒把他推出來擋槍時,小葉子還適時出來幫他解圍。
這與其他上神一見面就跟莫塵發生這樣那樣的衝突矛盾,倒是頗不相同。
莫塵眼睛一亮。
要逆轉劇本,打破命運,也未必一定要跟所有的上神死磕。
從整個入世的軌跡來看,莫塵已經完全偏離了糟老頭子的劇本,但糟老頭子所威脅的「天道毀滅」的情形並沒有出現。
也就是說,糟老頭子安排的這一切,未必就是天道真正的意思。
那既然如此,莫塵完全可以顛覆性的自由發揮。
「說不定,我還能借著這個機會,打破上神之間的關聯,將蕭苛拉到我的這一邊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莫塵就不再是以一敵七,而是以二敵五。
如果再把小葉子除開,不求她來幫助自己,只要保持中立,莫塵這邊就變成了以二敵四,整個形勢立即大大的不同了。
這般一想,莫塵突然覺得真要那樣的話,好生有趣,不禁哈哈笑出聲來。
異常突兀的笑聲驚動了蕭苛,迅速往這邊瞟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莫塵在河邊打了一水壺的水,走回到休息之處,拿起一塊烤餅啃了起來。
只是心情大好的莫塵,沒有注意到坐在旁邊,低頭自顧自啃著餅的蕭苛,低垂的眼瞼下,眼神已經與剛才不太一樣了。
「烤餅有一點硬,喝點水吧。」
莫塵將水壺遞給蕭苛,遞到一半,想了一下,手中聚起元氣,將水溫熱。
「你身體太弱了,這水太涼怕是不好。」
蕭苛心中冷笑。
「又是虛偽的表演嗎?」
「剛才笑得那般詭異,是想到了什麼不一樣的手段了嗎?」
「你倒底想要表演多久,才準備動手呢?」
蕭苛認定莫塵已經對他動了殺念,所以眼前所有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莫塵的偽裝。
心中的憎恨不禁再度湧起。
為什麼?
我以為,終於遇到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但最終的結果,仍然是被無情地拋棄!
這就是我的宿命嗎?
如果是,那我也將憎恨這該死的命運!
憎恨這該死的上蒼!
在魔域的日子裡,蕭苛經歷了太多的黑暗時光,聽到了太多深藏於心的陰暗聲音。
這使得他的內心,遠比尋常人更為敏感。
在他終於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一切,走出那片暗無光彩的陰霾,完全地去信賴一個人的時候,命運又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原來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樣的污穢。
它們只配被唾棄,被憎恨,被毀滅。
雖然心中翻湧著激烈的念頭,但蕭苛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異常。
在魔域的時光,早就讓蕭苛學會一件事,就是如何更好地保護自己。
如果現在莫塵不選擇動手,那蕭苛會繼續留在這裡,悄悄提升自己的力量。
如果現在莫塵真要現在動手殺他,蕭苛也無法反抗。
但是現在蕭苛已經清楚,只要自己的異界不破,就算是莫塵,也沒有辦法殺死自己。
那麼,莫塵加諸於他身上的種種手段,每一點一滴,都會被他銘記於心底,轉化為更加深重的憎恨,成為他將來無儘力量的一部分。
所有使我痛苦的一切,它們都終將使我變得更加強大!
「嗯?你在想什麼呢?」
莫塵將水壺在蕭苛面前晃了晃,「別光干啃,喝點水。」
沉浸在自我意識中的蕭苛被莫塵的聲音喚醒,微一愣神,還是伸手接過那個水壺。
將水壺遞到嘴邊的時候,蕭苛忽地又生出一個念頭。
「難道,他是在這水裡下了毒?」
「然後要看著我在地上拚命掙扎打滾,痛哭哀嚎,這樣,他才有殺人的快感?」
眼角帶著冷意,蕭苛猛地將水壺的水灌了一大口下去。
毒藥嗎?
我也不怕!
所有使我痛苦的一切,終將使我變得更加強大!
被莫塵元氣溫熱的水,暖暖的進入胸腹之中,很舒服的感覺。
蕭苛等了一會兒,卻發現並沒有等到想像中毒藥穿心的感覺。
沒有毒藥嗎?
「或者,他是下的慢性毒藥?」
在魔域的時候,蕭苛也曾聽過許多惡毒的故事。
比如用可以石化的慢性毒藥,讓別人的身體慢慢失去知覺,最後變成一塊石頭的雕塑。
又或者,莫塵確實沒有下毒,卻是準備用別的方式殺死他?
莫塵坐在旁邊啃著自己的烤餅。
蕭苛凝神去聽莫塵心裡的聲音,卻發現莫塵心裡什麼念頭都沒有。
蕭苛不是很明白莫塵現在的打算。
但是,剛才莫塵心裡那個聲音,蕭苛卻是聽得無比清楚。
那是來自於每個人心底,最最真實的聲音。
蕭苛知道,人可以對世上所有的人撒謊,唯獨無法對自己的內心撒謊。
在魔域的幾年,他見過太多心口不一的人。
可是無論他們說得多麼動人說得多麼漂亮,都無法掩蓋內心陰暗的聲音。
「吃完了,我們繼續上路吧!」
莫塵拍拍手,將乾糧和水收了起來。
忽然這才注意到蕭苛的身邊沒有了小黑。
「咦?」
「你的小黑呢?」
蕭苛的眼皮一跳!
他想用小黑來要脅我?
是要逼迫我做什麼事嗎?
所以他現在才不殺我?
不行!
不能讓小黑落在他的手裡。
「嗯……我有一個小小的東西,可以把小黑裝起來……」
「因為……這外面,太危險了……」
莫塵看了蕭苛一會兒,輕輕笑了起來。
這個小孩子的心思,看來比他想像的,還要重得多呢。
不過莫塵也沒有太過在意。
能夠召喚異獸的人,能夠收納自己的寵物,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走吧!」
莫塵站起身來,眯著眼睛看著陰沉的雲層邊緣。
「我們應該很快要走到魔域的邊界了。」
………………
…………
蕭苛帶著小黑,一路在魔域的荒原上狂奔。
雷炎獵犬緊緊跟在他的身邊。
終於從那個可惡又可怕的傢伙身上逃離,蕭苛現在只想逃得越遠越好。
魔域的夜晚格外寒冷,荒原上又沒有什麼遮蔽,蕭苛覺得自己的手腳都快要凍僵了。
看著前面有一片林子,蕭苛想也沒有想,就沖了進去。
但是一衝進去,蕭苛就發現自己恐怕犯了一個錯誤。
這片林子,遠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
而且林子里飄浮著濃重的霧氣,只往裡面走了一小段,蕭苛回頭看過去時,進來的路已經找不到了。
突然進到如此詭異又陌生的環境之中,蕭苛覺得心頭有些惶恐。
好在雷炎獵犬還在身邊,小黑也在靈獸籠中,這讓他覺得安心許多。
蕭苛打不開小黑的靈獸籠,索性將它放到源生之地去。
免得一會兒如果出現什麼意外,他沒有時間顧及到它。
事實證明,蕭苛的顧慮是完全正確的。
因為這一片沉重的霧氣,竟然極其兇險的瘴毒。
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無力驅散或是防禦這種瘴毒。
沒有走多遠,蕭苛就覺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
而他身邊的雷炎獵犬,似乎也對這種瘴毒無法免疫,四肢也開始顫抖起來。
咬著牙硬撐著走了一段,蕭苛終於倒下了。
他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身體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到了後來,就連爬,他也爬不動了。
「難道,我要死在這裡了嗎?」
蕭苛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就連心跳也似乎快要停止。
這時,他胸口的紫色印記忽然亮起。
一股蘊藍的水流從紫色印記中湧出來,很快就流遍了他的全身。
「呼……呼……」
「呼呼……」
蕭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體中的毒素好像盡數消失了。
「怎麼回事?」
蕭苛翻身爬起,看了看自己,確實已經恢復了。
「難道,這迷霧之中的瘴毒消失了?」
可是再往旁邊看看,雷炎獵犬的屍體就倒在旁邊。
很明顯,瘴毒並沒有消失。
蕭苛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有一點他知道,他現在沒有時間哀悼死去的雷炎獵犬,他得趕緊走出這片迷霧。
現在唯一的慶幸,就是沒有把小黑放在外面。
不然的話,現在小黑估計也已經死掉了。
迷瘴之中,看不清方向,蕭苛只能憑著感覺,隨便選了一個方位,一路走下去。
路上,他又倒下了兩次。
雖然每次倒下時他都陷入了昏迷,但只要過了一陣,他就會再次生龍活虎地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終於走出了這一片帶著濃重瘴毒的迷霧。
還沒有等蕭苛高興起來,他就發現,
這片林子,比他想像的還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