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苛並沒有去告密,因為當時他背著沉重的礦石,很累很累,根本沒有留心去注意烏岩他們要做什麼。
但他也沒有辯解。
因為過往的經驗告訴他,辯解根本沒有用處。
即使這些人知道不是他告的密,也會打他一頓。
他們,只是單純地在他身上發泄憤怒而已。
他只能用瘦弱的手臂護住胸口,盡量蜷縮著身體,減少自己被打的部分。
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甚至在同一天,也可能會發生很多次。
打他的可能是烏岩,可能是木結,也可能是工頭麻原,還可能是棄寨里的其他人。
經歷過足夠多之後,蕭苛已經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憤怒,反抗,對現在的他來說,都是無用的。
只會換來更加兇狠殘酷的打擊。
相比於那些稍稍被招惹,便怒火三丈暴跳如雷張牙舞爪的人來說,只有五歲的蕭苛,比他們更加清楚地明白,那些人之所以還會憤怒,唯一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們挨的打,挨得太少了,挨得太輕了!
如果你每天都會挨打,而你極其弱小的實力又根本無法反抗,你就會知道,憤怒,是一件多麼無用的東西。
蕭苛不會憤怒。
他只會把這一切深深藏於心裡。
他很快就發現,這些東西藏得越深,他的表現就變得越平靜。
「嗵嗵嗵嗵!」
拳腳像雨點般落在蕭苛的身上,蕭苛只覺得身體全身都變得火辣辣的疼痛。
他緊緊咬著牙關,將腦袋深深埋在纖細的手臂中,沒有發出一聲慘叫或是呻吟。
只有那臂彎之下越來越冷的眼神,才表露出他現在真實的情緒。
那是一種充滿著冰冷仇恨的眼神!
那樣的仇恨,早就超越了看似暴烈如火的憤怒千百倍,彷彿將全身的鮮血都凝結成一片冰原,慢慢墜入他的內心最深處。
「汪汪汪汪!」
同樣瘦弱的小黑在旁邊對著烏岩等人一通亂吠,甚至還齜著牙作出撲咬的姿勢。
小黑跟著蕭苛,也被打過很多次。
但是它比蕭苛跑得快得多,烏岩他們追不上。
所以如果烏岩他們被它吵得煩躁了,去追它的時候,蕭苛就可以趁機逃走。
這種策略,有時候可以,有時候不行。
這要取決於烏岩他們的心情。
但今天,烏岩他們的情緒顯然比起從前搶黑饅頭的時候要更加暴躁憤怒得多,根本就沒有理會小黑。
一通暴打之後,幾個孩子心頭的惡意竟然也是越來越盛,看著一聲不吭的蕭苛也越來越惡毒。
「這個小子這樣可惡,居然還敢暗算我們,打他一頓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木結抓起旁邊一塊散落的黑鐵礦石,毫無憐憫地向蕭苛砸了下去。
「砰!」
沉重的黑鐵礦石重重砸在蕭苛的身上,立時砸出一片深深的血痕。
礦石尖利的邊角也在他手臂上劃出幾道血口。
這一下可比烏岩他們的拳頭要慘烈得多了,一直強忍的蕭苛也不禁發出一聲悶哼。
「喲?原來你會叫的!」
烏岩等人一聽到蕭苛的聲音,就像突然找到了更加好玩的折磨方法。
「我們看看,誰能拿礦石把他砸出叫聲!」
「把他砸得叫聲越大的人就是勝利者!」
黑岩與碎土立即響應。
這裡本來就是礦洞,要找幾塊石頭實在是太容易了。
「砸死他!」
「砸死他!」
「砸死他!」
蕭苛驀地聽到從面前的幾個傢伙心裡傳來的聲音,這種聲音里竟然還有一絲變態般的興奮。
這聲音像是一道電流激流而過,瞬間刺激了他的神經。
「他們這是,要殺死我!?」
剛才木結那一石頭砸下來,他覺得自己的手臂都已經抬不起來。
更不要說這幫傢伙,已經完全紅了眼。
要是真的被一通亂砸,蕭苛的身體絕無可能抗得住,鐵定要被砸死在這裡。
「啊!!!」
一直蜷縮著的蕭苛猛然暴起,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沖著烏岩他們一陣怒吼。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烏岩等人完全沒有想到,登時反而被嚇了一跳。
趁著他們一愣神的時間,蕭苛將身體一縮,貼著岩壁趕緊往外面跑。
烏岩等人立即反應過來,這小子居然是在虛張聲勢,越發驚怒,將手裡的石頭直接向蕭苛扔了過去。
有兩三塊石頭沒有砸中,落在了蕭苛的腳邊,濺起一蓬灰黑的塵土。
但還是有一塊石頭正正砸在了蕭苛的後背上。
「嗵!」
蕭苛瘦弱的身軀一下子撲倒在地上,但顧不得身上的傷痛,手腳並用爬起來,不管不顧地往前面跑去。
逃跑對蕭苛來說,並不陌生。
他已經逃過了很多次。
但是今天,好像老天也不再幫他一樣,他在黑鐵岩峰上一路逃竄,竟然發現前面的道路越來越崎嶇,也越來越窄。
烏岩等人一邊追,一邊撿起地上的石頭向他扔過來,甚至還爆出肆意的嘲笑聲。
「臭小子,你跑啊,你跑啊!」
「我看你能跑到哪裡去!」
蕭苛跑到一處斷崖邊,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逃。
烏岩用力扔出一塊石塊,重重砸在蕭苛的身上,差一點就把他給打了下去。
「你不是挺能跑嗎?」
「怎麼不跑了?」
「你倒是跑啊!」
瘦弱的蕭苛縮在一塊石壁後面,全力躲避著飛過來的石塊。
但是這處石壁實在太窄,便是他這樣瘦小的身體,也沒有辦法完全遮擋。
「嗵!」
「嗵!」
「嗵!」
石塊一塊接一塊飛過來,有些砸偏了,有些砸在石壁上,迸裂的碎石激起,又劃破了蕭苛的手掌。
一塊更大的石塊飛來,正正砸在蕭苛的左臂上,「咯嚓!」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左臂的骨頭竟是被砸斷了。
蕭苛捂著斷臂,身上到處都是血口,渾身顫抖。
「原來,我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汪汪汪汪!」
山路上一道小小的黑影狂奔上來,直奔烏岩而去。
小黑張開口,猛地一下撲上去,咬住了烏岩的腳踝。
剛剛舉起一塊石頭準備丟出去的烏岩驀地感到腳踝鑽心的疼痛,手上一抖,石塊掉落下來,又砸中了自己的腳趾。
「啊呀!!!」
烏岩發出一聲慘叫,抱著流血不止的腳掌,在原地不住跳動。
「汪!」
小黑兇狠地齜著尖牙,又向木結衝去。
「砰!」
木結飛起一腳,正正踢中小黑的身體。
小黑不過是一條瘦弱的小狗,哪裡經得起這一腳,悲鳴一聲,直接被踢得飛出數丈遠,正好落在蕭苛的腳邊。
滿手是血的蕭苛顫抖著抱起小黑,只見小黑也是渾身顫抖,顯然這一腳將它傷得極重。
「小黑,你不要死!」
蕭苛手忙腳亂地將小黑往懷裡塞,試圖用自己的身體給它一點保護。
這裡,他的手指摸到懷裡一塊硬硬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卻是那個撿來的鐵盤。
蕭苛的手指上全是血跡,鐵盤上也沾上了許多鮮血。
這個時候蕭苛已經顧不上這東西能不能換錢,直接把它往外一丟,然後用衣服將小黑抽搐的身體裹住。
鐵盤在地上一摔,咯地一下彈起來,嗖地一下,翻落到崖下面去了。
烏岩抱著腳掌叫了一陣,才慢慢消停下來,眼中的怒火卻已經變得更加狂暴。
「干他,娘,的!」
「居然還把我給弄傷了!」
「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就不是人!」
強忍疼痛又撿起一塊石塊,用力向蕭苛擲過去,口中狂叫道:「給我砸,連人帶狗,一併砸死!」
數塊石塊呼嘯著向蕭苛飛過去。
烏岩等人不等石塊落地,又彎腰去撿新的石塊。
剛剛撿起,正要再扔出去,卻齊齊愣住。
先前丟出去的幾塊石頭,竟然生生停在了半空之中。
「這……這是怎麼回事?」
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烏岩又將手中石塊丟了出去。
這一次,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那塊石塊嗖地飛出,快到蕭苛身前的時候,刷地一下停住。
如此怪異的景象幾人從來沒有看到過,一時都看得呆住。
木結忽然叫了起來:「你們看,那邊……」
幾人順著他指向的方向看過去,卻見斷崖下面,放出一道紫色的光華,正冉冉升起。
一直升上斷崖之後,才看清楚,居然是剛才蕭苛扔出去的那個黑黑的鐵盤。
蕭苛心頭一陣狂跳。
鐵盤升起之時,他的身體突然就像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熱力,源源不斷湧進來,讓他滿是傷痛的身體覺得頓時一暢。
亮著紫色光華的鐵盤飛起,徑直向蕭苛飛來,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鐵盤已經直接撞上了他的胸口。
蕭苛一驚之下,正要躲避,才發現那鐵盤竟然在他的胸口消失不見了。
而他胸前的肌膚上,卻赫然多出了一個古怪的紫色印記。
與此同時,蕭苛的眼前突然一變,彷彿置身於一片無邊無垠的龐大空間之中。
這片空間,看上去比大地還要遼闊,比大海還要深邃,比星空還要浩渺。
無數的流光在身邊飄動。
無數的晶石和大大小小的奇異怪獸有空間之中飄浮。
蕭苛甚至還看到,還有一塊一塊破碎的大地,竟然也在遠遠地飄浮其中。
而那些怪獸,大的怕不幾千丈,小的,卻只有不到一寸。
只是它們全都蜷縮著身體,雙目緊閉,就像陷入了沉睡之中一樣。
「歡迎您回來,我的主人!」
一個充滿低沉的聲音在空間之中響起。
蕭苛驚異地看向四周,卻沒有任何人。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是的,主人!」
蕭苛完全不明白怎麼回事,問道:「為什麼你叫我主人?」
「因為您本來就是我的主人。」
「現在您回到這裡,就是來取回屬於你的力量。」
蕭苛更加驚異了,「什麼是,我的力量?」
「這裡是異域空間,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您,我的主人!」
「只要您的力量夠強大,就能喚醒它們,召喚它們!」
蕭苛的眼神漸漸放出光來。
「你是說,這裡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召喚?」
「這些強大的異獸,它們,都能為我作戰?」
那個低沉的聲音回答道。
「沒錯!」
「這裡是屬於您的異界。」
「而您,可以召喚異界的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