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靈輕輕抿了抿嘴唇,道:「我們青峰谷前兩天去蒼莽群山裡面,遇到一個也叫莫塵的少年人。」
慕容清月細長的眉梢輕挑,似乎有些意外,「原來,他竟是進了蒼莽群山……」
不由看向蒼莽群山的方向,想著那裡面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居然連她的感覺也無法捕捉莫塵的位置。
江芷靈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道:「你……是來抓他回宗門的么?」
慕容清月淡淡道:「我是來找他的,至於回不回宗門,那得到時候再看。」
對慕容清月來說,反正宗門大比和秘境試煉都已經結束,莫塵打算要去什麼地方,取決於他的想法。
江芷靈卻是會錯了意思,不禁心頭一跳:「原來她果然是來抓他的。」
慕容清月的目光落在江芷靈的臉上,道:「你雖然見過他,但是他現在並沒有和你們在一起,而且,你們的長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你現在找我,想要告訴我什麼?」
江芷靈在對方的目光注視下,顯得有一些緊張,「長老雖然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但是,我,我知道。」
「哦?」慕容清月的眼神突然有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這個傢伙,女人緣好像還真不錯呢……
江芷靈的手指輕輕絞疊在一起。
她本不是一個喜歡撒謊的人。
但是一想到眼前這個超級天才劍修少女,有可能會對莫塵不利,不由得又為莫塵擔心。
現在整個修行界和魔域都在找莫塵,萬一他暴露,便可能面對無止境的追殺。
思來想去,江芷靈終於決定對慕容清月撒謊。
「他,他又進蒼莽群山去了。」
慕容清月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伸手一招,背上火紅的飛劍刷地飛到身前。
「你,在說謊。」
江芷靈心頭一驚,不知道自己如何被這女孩看出了破綻,急忙道:「真的,我真的知道,他親口告訴我的……」
慕容清月踏上飛劍,盈盈風姿如同翩翩仙子。
「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人能騙過我。」
「但很可惜,那個人不是你。」
火紅飛劍上元氣涌動,「嗖」地一下,便去得遠了。
江芷靈看著慕容清月遠去的身影,一時之間還有些茫然。
「我剛才說的話里,難道有什麼不妥,或是漏洞嗎?」
事實上,她對慕容清月說的話,並沒有什麼明顯的邏輯漏洞。
莫塵曾在蒼莽群山呆了一段時間,現在又回去,聽起來也很合理。
江芷靈也並非想要讓慕容清月去蒼莽群山送死。
她只是希望借蒼莽群山的地利,讓慕容清月知難而退,或是拖延她找到莫塵的時間。
很可惜,慕容清月並不是一個靠分析邏輯來作出判斷的人。
她只憑自己的感覺。
她感覺江芷靈在說謊,所以江芷靈便在說謊。
沒有為什麼。
到目前為止,只有莫塵成功騙過她一次。
盛安城中,莫塵向慕容清月許諾,事情處理完,就會追上他們。
但是他說了謊。
莫塵根本沒有打算去追她,也沒有想過回宗門。
他在盛安城大鬧一場之後,便直接消失了。
這個結果,讓慕容清月很是難受。
這傢伙,居然就這麼不告而別……
慕容清月已經去得遠了,江芷靈還在原地呆立了半晌,只覺得突然有些不可名狀的悵然。
即使想為他做一點點事,好像,都很難呢。
西北邊境,落日鎮。
這是一處靠近西北邊陲的小鎮,邊境之外,便是北方最大的勢力,漠北狼庭的領土範圍。
對於這片大陸上的諸多勢力來說,漠北狼庭應該是一個異類般的存在。
漠北狼庭也有王室,但只是擁有名義上的最高地位。
事實上,漠北狼庭的重要大權,都在護庭聖教—血靈神教手中。
血靈神教創始時間不詳,但有據可考的歷史,應該也有數千年的時間了。
而這個教派一出現,就異軍突起,迅速擴張。
短短數十年之間,便迅速取得漠北狼庭王室的青睞,一舉踏上護庭聖教的位置。
但後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血靈神教擴張得太過快速,漠北狼庭的王室突然在一夜之間翻臉,將其列為邪教,四處捕殺教徒。
一時之間,血靈神教的教徒幾乎被捕殺殆盡。
元氣大傷之後,血靈神教蟄伏了很長時間,一直到數百年前,才又慢慢開始重新冒出頭來。
這一次血靈神教似乎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訓,沒有激進擴張,而是採取了穩步推進的策略,花了很長時間,才再次取得漠北狼庭王室的信任。
一直到兩百多年前,暗中發展多年的血靈神教終於抓住時機,一舉奪握了漠北狼庭的大權。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血靈神教是不是要血洗王室,冒出什麼妖蛾子的時候,血靈神教卻異常安靜。
就連被架空的王室,也都一直予以保留。
王室成員們一樣錦衣玉食,待遇不減,不時還出來與臣民見面。
其他勢力雖然覺得這樣的政權體制有些古怪,但血靈神教此舉倒是大大降低了他們的防範之心。
後面的兩百餘年,血靈神教掌控漠北王庭,也沒有什麼對外戰伐之舉。
其他勢力也漸漸放鬆下來。
看起來,似乎就是一場普通的內部政權交替。
只在近些年,緊鄰漠北狼庭的大衛國西北邊境,漸漸流傳出一個古怪的傳言。
傳言稱,北邊的人會突然變怪獸,而且變成的怪獸兇猛嗜血,力大無窮,可以把一個活人生生撕碎。
當然這些傳言只是零星地流傳於民間坊市,多數人也只當作是用來嚇唬小孩子的戲言。
漠北狼庭的人雖然與南邊大陸模樣有些差異,但畢竟都是活生生的人,並不是怪物。
那邊也有商販,也與南方通商,相互之間貿易往來,跟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不同。
所以這個傳言,也就僅僅只被當作傳言而已。
落日鎮雖然只是一處小鎮,但因為靠近邊境,兩國之間過往的走卒商販甚多,時常在這裡歇腳打尖,所以比起其他地方便熱鬧許多。
趙福德在落日鎮上經營著一家客棧,名為遠福客棧。
取的遠來皆是客,進門皆是福的意思。
這不是落日鎮上的唯一客棧。
因為往來過客流量很大,所以鎮上的酒館、飯館和客棧也都不少。
雖然生意上也有競爭,不過總的來說,依靠常年往來不斷的過客,各家的生意都還不錯。
趙福德正在櫃檯上噼里啪啦打著算盤,記錄著今天的進出賬。
客棧小二王慶一個十八九歲的精神小伙,他也是趙福德的侄子,正在打掃著大堂。
王慶幹得很賣力,憧憬著再賺個兩年錢,就可以去隔壁酒館提親,迎娶老闆的侄女胖大丫。
一個眼窩深陷,鼻樑高挺,唇上留著濃密長須的中年男子走進遠福客棧。
在這裡經營多年的趙福德,一眼就從他的面容特徵看出,這是一個漠北狼庭過來的人。
而那男子身上充滿異域風情長袍上,有著繁複的金絲印綉,說明這個人口袋裡絕對不會缺錢。
「客倌,可是要住店?」
趙福德立即熱情地上前招呼。
那男子話也不多,直接道:「我叫拓北,已經有人替我預訂好了房間。」
趙福德眼睛一亮,趕忙道:「原來是拓北大官人,請進,您的房間在二樓北邊五號房!」
不怪趙福德如此熱情,能夠在這裡提前預訂房間的,大多都是在邊境做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成功商人。
只有擁有非常穩定的貨源和銷售渠道,才會在固定的時間節點往來於邊境。
名為拓北的異域男子,並沒有對熱情的掌柜有任何錶示,微微一點頭,便直接上了樓。
走進預訂的房間,裡面已經早就有人在等他了。
看著那人,拓北眉頭微微一皺。
不是說好了楊維親自來嗎?
怎麼來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
但他仍然沉住氣,開口道:「閣下,做什麼生意?」
那少年起身道:「賣魚。」
「什麼魚?」
那少年回道:「大頭魚,品種特異,見血便有靈性。」
兩人暗語對上,少年立即神色恭敬道:「在下莫小土,見過副使大人。」
拓北見這少年果然是來接頭之人,略感放心,但疑慮卻是更甚。
大馬金刀坐下來,拓北取出一隻刻滿符紋的銅器,指尖冒出絲絲血氣,在銅器上一撥。
銅器上的符紋盡數亮起,撐出一方丈許方圓的結界,將這個房間籠罩其中。
拓北這才開口道:「楊維呢?他怎麼沒有來?」
拓北不喜歡這些南方人說話繞來繞去的方式,所以乾脆了當,直接一句話切入主題。
那個叫莫小土的少年人拱手為禮,道:「楊副宮主正勞心勞力為神教準備資源,實在抽不開身,這才交代在下前來與副使接洽。」
拓北鼻子里重重一哼,表示非常不滿。
他雖然在神教之中地位並不甚高,但終究是神教的使者,在這些人面前,也可算是地位尊崇。
此前來的飛魚宮副宮主楊維,在他眼裡都只能算是勉勉強強。
想不到這一次,這幫傢伙如此怠慢,居然只派一個毛頭小子過來。
莫小土?
聽這個名字,就不像是什麼有身份的人。
而且他也看得很清楚,這個莫小土身上並沒有什麼修為。
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他,若是出了岔子,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拓北越想越是不滿,臉上便顯露出不加掩飾的怒意來,「就你來了?神教要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