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維桀桀笑道:「你以為弄個魂靈分身出來,我就會怕你,然後把什麼都告訴你嗎?」
無臉之人似乎輕嘆了一口氣,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只有自己來看了。」
說話之間,無臉之人倏地動了。
方才還站在江芷靈的身前,不過瞬間,便帶著一股勢無可擋的威壓衝到了楊維的面前,直直一拳向楊維的胸口擊去。
這一拳甚至像是帶動了周圍的整個空間,一併向他重重壓下。
楊維心頭大震。
眼前這個無臉之人明顯只是一個魂靈分身。
而眾所周知,魂靈分身只能使出一些簡單的招數,根本不能達到本尊的攻擊力。
但眼前這個無臉之人的這一拳,竟然完全超過了他的預想。
楊維的戰鬥經驗也甚為豐富,雖然心中驚詫,手底卻依然不亂。
全力逼出體內的元氣,雙手一推,元氣匯聚成一道驚鴻,暴沖向無臉之人。
「轟!」
驚鴻與無臉之人的拳頭撞在一起,像是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牆壁,轟然消散。
但無臉之人卻依舊來勢不減,拳頭帶著強烈的空間威壓直接印在了楊維的胸口。
「砰!!!」
楊維感覺不是一隻拳頭砸在胸口,更像是被一座大山砸中。
當下胸骨格啦數聲脆響,不知道斷了幾根,口中撲地噴出一口鮮血。
楊維的身體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重重落在草地上。
躺在地上的江芷靈也不禁睜大眼睛,眼裡又是吃驚,又是歡喜。
「怎麼會……這樣……」
楊維仰面躺倒在地上,雙眼圓睜,兀自不可置信。
什麼時候,一個魂靈分身,也可以這麼厲害了?
突然之間,楊維像是想到了什麼。
這段時間,修行界那個沸沸揚揚的傳言……
常陽郡,盛安城,分身四戰……
「難道,難道你是……」
楊維用儘力氣掙扎著看向那個無臉之人,卻被一下子掐住了脖子,將他的話頭給生生掐斷。
無臉之人靠近楊維的耳朵,輕聲道:「恭喜你,這一次,你猜對了!」
楊維登時面若死灰。
常陽郡,盛安城,分身四戰。
一戰九名洞察境刺客,九人皆死。
二戰靈動境武修,武修重傷。
三戰玄羽無雙。
這一戰,似乎雙方並未真的動手,兩人的較量發生在另外一個層面。
但傳言給出的結果是,玄羽無雙,敗了!
最後一戰公主鳳瑤,雙方未分出勝負。
江湖傳言,大多都有些不實或是誇大成份。
但從楊維的信息渠道來源來看,這件事的細節或許有出入,但真實性,至少應該佔有八九成。
楊維心中此時已經充滿了懊悔。
如果他能早一點察覺到這個人的身份,及早抽身逃走,就不會有現在的結局。
只是……
他再也沒有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了……
無臉之人的魂識從楊維的額頭探進去,一直探入到他的記憶深處。
隔了一會兒,無臉之人將楊維已經沒有生機的身體丟開,站起身來,喃喃道:「原來,還有這許多內情……」
眼睛望向西北方向,輕嘆一聲,「這西北邊關,看來戰事將起了!」
再度走回江芷靈的身邊,上下看了一遍,突然之間,覺得有些尷尬。
自己學的東西已然不少,但這禁制之法,竟是從來沒有接觸過。
「喂,你知道怎麼解開禁制嗎?」無臉之人聲音依舊嘶啞,聽不出本來的聲音。
江芷靈卻是只拿一雙大眼直直看著他,一動不動。
無臉之人等了半晌,也沒有見她有什麼動靜,忽然笑了起來,「這丫頭全身不能動,也不能說話,我還問她,真是傻了。」
輕輕從江芷靈的頭上取下一支髮釵,無臉之人忽爾消失不見。
過了一會兒,吳千鈞便帶著人朝這邊奔來。
在他手中握著的,正是江芷靈的那枚髮釵。
現場的一片凌亂和三具屍體,讓吳千鈞心頭大震。
而解開江芷靈的禁制之後,了解到前因後果,更是讓他又是憤怒,又是痛心。
「李東正,你竟然干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來!」
「她,可是你的師妹啊!」
其他弟子也都驚異不已。
雖然李師兄平常是有些脾氣不好,可誰能想到,他能做出這種殘害同門,出賣宗門的事情?
吳千鈞再一想到飛魚宮竟然如此處心積慮,甚至不惜使用惡毒的手段來逼迫青峰谷,心頭又是一陣怒意勃發。
「飛魚宮,你這回這一次,可是欺人太甚!」
轉念一想,這事得儘快稟報宗主,及早打算。
但是對於出手救了江芷靈的那個神秘人,江芷靈給出的信息卻近乎於沒有。
「其實我也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
「因為當時我太害怕了……」
「我只知道那個人拿刀一砍,我就閉上了眼睛,結果我沒有死,那個人卻死了。」
吳千鈞又問道:「那楊維是怎麼死的,你看清了嗎?」
從楊維胸口的傷勢來看,像是被人生生打死的。
那這個人,就一定出現在現場了。
江芷靈並未昏迷,應該能看到一些東西。
江芷靈卻獃獃地搖搖頭。
「我一直都閉著眼睛,什麼也沒有看到。」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只看到了三具屍體。」
「然後,長老你就帶著人來了……」
吳千鈞不免有些失望。
但想到這孩子才這般年紀,就經歷這樣的變故,肯定是害怕得很,沒有看到也屬正常。
只是連江芷靈都不能提供有用的信息,那個出手之人,更是無從知曉。
江芷靈抿著嘴道:「其實,長老,這個人既然救了我,又通知你來,我想,他應該沒有惡意的……」
吳千鈞道:「你這話也沒有錯,只是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
「這個人於你於青峰谷,都有大恩,若是不能回報一二,我這心頭也難安啊。」
如果不是那個神秘人出手,江芷靈必然慘糟毒手。
而且以楊維的算計,還要以李東正和江芷靈的屍體做文章,讓青峰谷名譽掃地,無顏在修行界立足。
江芷靈只抿著小嘴,低頭不語。
吳千鈞見她這模樣,頓時自責起來,「我只顧問她問題,卻忘記了她經受打擊變故,心緒必然消沉,還是趕緊帶回去,好生休養才是。」
回去的路上,江芷靈依舊一路無話,默默走在人群中。
吳千鈞看了她幾回,暗中搖搖頭。
「女孩兒家,誰不害怕這種事?」
「也難為她了。」
一行人走回威遠鎮,遠遠就看到客棧外面,已經守著一群人。
那群人怕不有三十來個,氣勢洶洶圍住了客棧。
這些人都穿著朴藍色的道服,道服上紋有一朵雲彩。
長雲門。
吳千鈞暗道一聲不好。
「四目金睛獸還在客棧里……」
剛才為了出來尋找江芷靈,吳千鈞把所有帶出來的弟子都給分派了出去。
現在客棧里只有那個叫莫塵的小獵戶一個人帶著四目金睛獸。
「壞了!」
「那靈獸,怕是已經被搶走了。」
一直沉默的江芷靈,眼神卻忽地亮了一下。
「長老,你看他們都圍在外面,或許,還沒有被搶走呢……」
吳千鈞看著她,愛憐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只要你沒事就好,一頭靈獸,真要是被搶走了,也就搶走了。」
「人,怎麼也比靈獸重要。」
江芷靈看著吳千鈞,心頭一亂,低下頭去。
「我要不要告訴長老,我看到的事情……」
今天去聽說書,內容非常精彩。
青璃宗慕容清月以十九歲的年紀,三個月前破境靈動境,超越玄羽無雙,成為修行界二十歲下第一人。
青璃宗神兵天選之子林晉,三個月前贏得宗門大比,一個月前,參加七大宗門秘境試煉,又再度奪魁,名聲大噪,更因此獲得進入紫霄修院堂試資格。
紫霄修院堂試,名不見經傳的八歲的小女孩葉子,受到南宮遠望的垂青,破格免試入院。
這些江芷靈都聽得又是興奮,又是嚮往。
而在諸位師兄終於撐不住困頓,回去客棧休息之後,說書先生又說了一段重頭戲。
青璃宗弟子莫塵,在盛安城,分身四戰……
這一段,說書先生說得更為詳細,也更為精彩。
江芷靈聽得如痴如醉。
「想不到,那個青璃宗的弟子,也叫莫塵……」
如果沒有今天晚上的變故,或許,江芷靈也會天真的以為,客棧里的小獵戶,和那個轟動天下分身四戰的天才少年,僅僅只是名字相同。
畢竟這個小獵戶,怎麼看都不像是那樣厲害的一個人。
但是,她看到了今天發生的所有的一切。
魂力化形,魂靈分身,還有,那勢無可擋的一拳。
那個時候,她就明白。
天底下,沒有這麼巧的事情。
沒有可能一個同樣叫莫塵的人在鎮上,一個同樣厲害的魂靈分身就在這裡出現。
客棧里的莫塵,就是那個在盛安城的莫塵。
就是他,在這一刻出現,把自己從刀口下救了下來。
如果一切僅止於此,那將是完美的。
吳千鈞來的時候,江芷靈一定會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包括猜到的,全部講給吳千鈞聽。
還會央求宗門,重重感謝莫塵。
可是,她沒有。
她沒有對吳千鈞說任何關於莫塵的信息。
因為,說書先生最後說了一番話!
「江湖傳言,莫塵已經墮入了魔道,成為魔門中人……」
「雖然青璃宗出言澄清,常陽郡洛家也發聲力挺莫塵,但許多修行者,仍然相信莫塵已經墮入魔道,正在四處尋找他的下落。」
「更有消息稱,莫塵不僅修習魔功,魔門至寶魔神鼎,也在他的身上。」
「所以,現在不僅修行界的人在找他,就連整個魔域,都在找他。」
因為這一番話,江芷靈第一次對長老撒了謊,告訴長老,自己沒有看到那個「神秘人」,也不知道關於他的任何信息。
「如果讓長老知道莫塵是魔門中人,會不會對他不利?」
「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他的行蹤,他是不是會被追殺?」
「他只有一個人,就算再強,又能對付得了天下這許多人?」
江芷靈不知道,也不敢確定。
她只是覺得,她能為莫塵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