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斗轉陰陽
對於外面發生的一切,包廂里眾人一無所知。
林南雙拳大開大合,已經殺紅了眼。
「夠了林南!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我們以前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以後更不會是!」於詩盈喝道。
「你今天氣勢洶洶而來,不就是為了在我面前證明自己有多優秀多強大嗎?」
林南不為所動,一拳一個壯漢。
王輝看向雙眼泛桃花的孟初夏,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道,「卧槽?妹夫這也太兇猛了吧?」
「嘿你這小娘皮,扭我耳朵幹什麼?不是一家人你倒是別攔著我進去抓人啊!」
孟初夏一邊揪著王輝耳朵,一邊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包廂里發生的一切,一會咬牙切齒,一會拍手叫絕,俏臉通紅。
彷彿見到一個懲凶除惡的蓋世英雄般。
「小輝輝,問你個問題,你說一個如此卑微,沒有家室沒有背景的少年,他是如何敢無視法律的,莫非,他也傾心於我?明知今日有我保他無恙?」少女眼神一眯,美眸精光一閃。
「小妹,我看你是想多了。知道我們在這裡有可能,傾心你嘛,我看未必。畢竟能夠一見鍾情的都是俊男美女,現在看來,他是俊男,美女嘛……就不好說了。」王輝和少女說話,得俯著腰,摸著根本不存在的鬍鬚,一臉猥瑣地盯著包廂里的少年。
一個爆栗。
「對啊!賢侄說得對啊!」珊珊來遲的酒吧老闆王大超挺著個大肚腩緩緩說道。
兩個爆栗。
「emmmmmmm……」
然後少女挺了挺胸前只有兩顆拳頭大小的西瓜,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幼稚!我告訴你,你所做的這些,只會讓我更加厭惡。我於詩盈就算是死也不會正眼看你一眼的!」
「你苦追我三年碰不到我的一根手指頭,別人輕輕鬆鬆就能擁有我,事到如今,你還不懂嗎!」
「你把我們比做尺澤之鯢,井底之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你可知在我們眼裡你連一尺見方池水裡的娃娃魚都不如。」
「聒噪。」林南看向蜷縮在角落裡早已嚇得哭聲打顫的於詩盈,眼神冰寒,如墜九幽魔窟。
「啊!他可是市長之子許邵陽,你怎敢……你怎敢還手?」
於詩盈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失魂落魄。
「是了……你一定是不相信他是市長的兒子,我起先也不相信的,直到前些天,他爸剛升遷的時候新聞里都播出來了我才信的……」
林南「……」
許邵陽的手段,前世林南早有領教,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一個市長的能量。
於詩盈,你可知你前世若沒有這麼愛慕虛榮攀龍附鳳,你今生所擁有的,豈止是一個小小市長擁有的財富?便是一省之長,在我林南眼裡也不過是浮雲一寸罷了。
「你……你……你這個魔鬼別過來……別過來!啊……!」
卻是林南把渾身冒血的許邵陽像一條死狗一般扔在少女腳下。
「終究是蕃籬之鷃!夏蟲不可語冰!「
「男兒當有千年志,吾生歿未有盡時!丈夫未可輕年少!一個小小市長之子又如何?便是他父親至,我魔尊江南說殺便也殺了。」
少女顫抖得更為厲害,抽泣幾聲,哭都不敢哭了。
一眾人全部倒下,皆留有一息尚存。
「這話說的……」
王輝似乎想到什麼,突然皺眉,顯然看到其中端倪,喝道,「周士官!立馬把我妹夫所說的一字一句都記下來,不容有半個錯字!」
「領命!王少校。」瘦肖中年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隨後慌忙拿起紙筆開始記錄。也不管誰叫妹夫,反正最裝逼的話寫出來就行了。
「於詩盈,我且問你,我於今日午夜,斬你三觀扭曲,毀你半年榮華,你可服?」少年背負雙手,眼神看向明晃晃的大燈。
見少女不答,少年再問,「我再問你,我於郊區之外,酒吧之內,無視律法,廢市長之子,家產千萬老總之子,十幾人於我腳下匍匐,於我這第二件禮物,你,可滿意?」少年目光如萬丈雷霆,轉而望向匍匐在地的少女。
見少女仍舊不答,瑟瑟顫抖,少年搖頭道,「罷了罷了,你且看好,我這第三件禮物乃我林南之一生浮沉起落,乃是你之所賜!」
「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林南看向面前酒桌上的紅酒,白酒,香檳,洋酒,飲料,白凈修長的五指翻飛,霎時間,「嘩啦啦」流水聲不絕於耳。
「豫其未至,后斗轉而熄!地為陰,天為陽。」
少年緊皺的額頭上出滿細密而靜謐的汗珠。
大廳拐角處一名瀟洒不羈的青年慢慢抽回布滿灰塵的沙鷹制式手槍的手,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孟家大小姐緊捂紅唇,阿秀靜靜而立,王輝和酒吧老闆停止嬉鬧。
於詩盈不再顫抖,諾大的酒吧里落針可聞。
時間彷彿靜止,唯有少年丰神如玉,眼神冰冷,手腕翻飛,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陰陽斗轉前朝終!如此,酒成!」
酒中正是少年前世起起伏伏,大起大落。
少年虛弱不堪,扶於包廂酒桌,對著角落少女道,「我今日毀你三觀,讓爾等永生永世心裡埋下陰影,於我這第三件禮物,斗轉陰陽酒,莫問前朝醉,不知於大小姐,你,可滿意?」
看少女臉色獃滯,少年狂笑。
「請。」
魔尊江南請酒,這天下又有幾人敢喝,幾人配喝?
少年端起其中一隻高腳杯,輕輕泯了口黑白相間,紅燈酒綠,浮生滿滿的烈酒,隨後猛灌而下,人生當浮一大白!
慢慢走出酒吧門外,搖搖晃晃走在寬敞擁擠的大街上。
此時正是午夜,街上熙熙攘攘紙醉金迷,如此,一紙銅錢的關係算是盡了。
許久許久,天剛透亮,如夢初醒,眾人走的走散的散,孟大小姐卜於酒桌前,當先噈了一口另一杯斗轉陰陽酒,隨後嬌憨無限,倒地不起。
夢裡斜陽漫天,繁花耀眼,薔薇依附在古老的青磚牆上,一棟小院靜靜佇立。
剝開綠蕪掩映,風鈴輕盈,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流著青黃鼻涕,靜靜安撫身旁哭鬧不止的同齡小女孩。
女孩穿的小裙裙髒兮兮,小臉髒兮兮,看著自己玩了一下午終於玩死的一隻小螞蟻,心痛不已,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滿是委屈,「阿南,你最厲害了,快把我的小寵物阿南救活,不然以後不分你吃野草莓了!」
「阿南在這呢,沒死!」男孩沒好氣地說道,腳趾頭恨恨搓了一下,兩個破舊小布鞋鞋頭左腳偏向左邊,右腳偏向右邊,顯然是沒鞋穿了,眼睛一瞪,夕陽下像兩顆黑曜石般,煞是可愛。
「哼!」女孩小嘴一撅,氣鼓鼓地偏過頭去不再看男孩,隨後彷彿意識到做錯了什麼似的,慌忙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地妞呢起來。
見女孩這樣,男孩自責不已,拉著女孩柔軟的小手道,「走,我們去摘野草莓去,不然又被邢雷他們摘光了!」
「好啊好啊!玥玥最喜歡吃阿南摘的野草莓了!」女孩破涕為笑,就這樣被男孩拉著奔跑,兩顆門牙裸露在夕陽下,像一隻潔白的兔子般,古靈精怪。
周玥兒看向遠方天空,她有時候會想,比如林南就像地上的一隻行軍蟻,勤勞倔強。
時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男孩六七歲時的一天清晨,小院門口停了十多輛豪車,女孩白裙棠立,肌膚白皙細膩,恍若遺失的公主,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哭得紅腫發紫,趴在後座車窗上獃獃看著沿著鄉村小路追出兩三里地的男孩,直至天地倒轉,女孩才漸漸哭昏過去。
「阿南,等我,等我18歲那年,我一定會來找你!」
此後男孩每天清晨都會沿著這條小路一直跑一直跑,他想看看這條小路的盡頭有什麼,那個如野草莓般漂亮可人的女孩會在那裡等著他嗎?
後來男孩失望了,埋頭大哭。
你說十里紅妝,盛世煙花,後來一等經年,為候竹馬。
你說滄海萬頃,同君白髮,後來望眼欲穿,瘞玉埋香。
林南說,草莓要吃你吃過一口的,不然吃著不甜。
此時位於金陵城一家豪華莊園內。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每隔2分鐘便要探一次少女的脈搏,豆大的汗水直流而下。「孟老爺子,孟夫人,大小姐脈搏平穩,比平常更加健康有力,隱隱有鳳舞九天之相,按理來說早就應該醒了,可不知為何卻遲遲沒有醒來!」
孟家家醫易建友略微躬身,看著床邊站著的一位老者和一位中年美婦。
中年美婦顯然已經等了很久,早飯都沒有吃,風韻猶存的臉上滿是焦急。
老者鶴髮華服,目光不怒自威,拿著手上流光溢彩的一隻高腳杯,砸也不是,拿也不是,最後還是「嘭」的一聲砸在木質地板上,有些肉痛地瞪著站在旁邊的王輝,彷彿眼神能吃人一樣。
孟初夏醉倒之後這杯斗轉陰陽酒就被送去鑒定,結果不但不是毒酒,反而是大補,萬金難求一滴,稱之為仙人醉也不為過,仙人沾上一口也得醉生夢死。
王輝傻愣愣杵在那裡,在孟家這位面前,就是他爸站在這裡也不敢有絲毫不敬。
隨後王輝好像捕捉到了什麼,大喊道,「外公,姑媽,你們快看,小妹醒了!」
「這……這怎麼喝醉酒還哭上了呢?」
孟母焦急。
少女淚如泉湧,一夢江南,夢裡酸甜苦辣應有盡有,沉醉其中卻是遲遲不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