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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籠中雀

  大道如棋局,誰執黑白子?

  傳說九天之巔,立一座斬仙台。其上仙霧經久不散,十二根通天巨柱托起一片白玉鑄就的圓盤,正中鎮壓著一頭長萬丈,高千尺,通體雪白,狀如閘刀般的惡龍。

  曰:九龍閘。

  惡龍三千年吐息,三千年酣睡,再三千年抬頭淡漠地看著這個名為真古大陸的世界。

  白玉有靈,傳說凡人若尋到其中一根柱子,便有將相之能,虔誠一步三叩首饒白玉柱走上一圈,便能三世為帝,若順柱同風而直上斬仙台,必將立地成仙。

  可莫說是繞玉柱一圈需要一甲子的時間了,便是尋到白玉柱也是億萬生靈窮盡一生也無法尋到的。就算尋到了,又有多少人甘願忍受一世孤獨來尋求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呢?

  斬仙台又名封仙台,乃真古大陸渡劫大能者飛升之地。

  問道難,難如上青天。仙緣未到,踏上即是死路一條。

  「轟……擦……」

  此刻只見封仙台上站著男女老少足足百來號人,各個神色鐵青,有幾名中年男子身上隱隱有彩霞繚繞,甚為不凡。

  飛沙走石,烏雲蔽日,到處殘破不堪,遠處不時傳來陣陣雷鳴之音,顯然之前打鬥過一場,天下震蕩。

  「桀桀……不必再追!那女娃丹田被老夫一劍戳了個通透,道骨也斷裂數根,長生路已斷,就算不死,下半輩子也別想再豎著走路了。」領頭一老者陰笑一聲,攔住想要跳下封仙台的小輩淡淡道。

  「只是可惜了如此痴情的女子,跟誰不好,非要跟著這個冷血無情的林魔頭。」老者說完,旁邊一名身材妖嬈,穿著暴露的女修士便恨得牙痒痒,一雙細長秋眸死死盯著被打飛出去的曼妙身影,臉上的妒火毫不掩飾。

  「閉嘴!玄女瓊瑤已死!他便再也沒有倚仗,今日必將他扒皮抽骨點天燈,靈魂生生世世做我歸魂山莊的一條狗!」青年袖口斷臂處血已止住,臉色蒼白,說話漏風,死死盯著龍頭上那抹筆直如槍般的身影,激動得雙手打顫,彷彿下一秒就能實現願望似的,完全忘記了剛才被誰斬了一臂。

  「哼!」衣著暴露的女子冷哼一聲,雙手抱胸,終究還是沒敢再開口說話。

  此時遠處九龍閘碩大猙獰的龍頭上有一青年,腰桿挺得筆直,傲世而立,身前懸浮一柄秀劍,劍柄上盤踞著一頭白色邪龍,劍芒吞吐萬丈長空,不時有水桶粗壯的雷霆於九天之上轟擊在劍尖處,青年長發劍眉,閉目不動,剛毅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痛苦和掙扎。

  封仙台邊緣唯恐被天劫殃及的眾人看到這一幕,一個個眼睛發紅,幾欲癲狂。

  「哈哈哈!沒想到老夫在有生之年能見到此等寶物,這是玄天劍沒錯了!果然不愧為天地至寶!」

  老者剛說完人群便炸開了了鍋,玄天劍乃真古大陸第一奇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把劍的來歷已經無從考究,但每出現一次,必攪起一番屍山血海,天下翻覆。

  玄天劍一出,誰與爭鋒!

  人群外一名袞服中年男子背負雙手,彷彿一切智珠在握,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此子修為不足千年便修為通天,隱隱透出一股古之大帝之姿,原來如此……」

  「這把劍,本皇要了。」中年男子看著遠處的玄天劍以及那名驚才絕艷的青年,淡淡說道。彷彿是命令般,不容置疑。

  聽見這個聲音,人群噤若寒蟬,立馬安靜了不少。

  「你一個耍玉璽的,要劍做什麼?我古劍門,當有此劍!」

  聽到這話,袞服男子眉頭微微一皺,雙手隱隱抽出,欲要動手。

  幾名劍修卻也不懼,死死盯著眼前男子道,「天玄劍出,此事甚大,我等早已稟明本門老祖,不日就到,到時還請羅皇手下留情!」

  隨後又看著遠處堅毅青年道,「魔尊江南此人天縱之資,諸多氣運加身,用的功法更是了得,奈何多行不義必自斃。」

  「倘若當日入我古劍門當一劍侍,今日也不至於此,古來死於斬仙台下驚才絕艷之輩不知凡幾,他要是再多磨練500年必將坐地成仙!修鍊不足千年,大道必有盈缺,今日就算我等不殺他,他也抗不過真仙心魔劫,倒是可惜了如此萬年難遇的軀殼。」

  正說著,遠處炸雷聲響起,一道通體金黃,狀如巨蟒般的神雷穿過玄天劍加持的護盾,猛然轟擊在青年頭頂,青年逆血狂吐,剎那睜眼,眸光妖異,燦若星河。

  袞服男子此刻也顧不得古劍門一眾,看著遠處傲立於九霄之上的青年,眼神凝重,開口道,「我很好奇,連我至今也不敢觸碰的禁忌仙劫,你不過區區一下屆螻蟻,安敢沾染?」

  等了許久不見回答,雷劫愈演愈烈,數十道黃金神雷轟擊在青年略顯單薄的肉身上,青年衣衫破碎,血肉翻卷,腰桿卻挺得筆直,當如眼前那炳屹立蒼穹的秀劍。

  神雷罅隙之間,青年忽然笑了,笑的顫抖,笑的肆意張狂,原本雪白的牙齒上血絲纏繞,燦若星河般的眸子里兩行血淚潺潺而下。

  「她若少了一根毫毛,本尊必將以血染青天,這悠悠真古,再無活口。」青年聲音不大,嘶啞異常,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中年男子的話,不帶絲毫感情的話語卻直刺在場每個人的心底。

  青年強忍住內心氣血翻湧,目光移到中年男子身上,居高臨下喝道,「你算什麼狗東西?」

  「小輩狂妄!」

  「小輩爾敢!」

  「無知小輩,羅皇當面,快快收回剛才那句話,留你個全屍!」

  「事到如今還如此不知死活!」

  封仙台之上,九龍閘之前,百餘人明知眼前絕傲青年已是強弩之末,卻無一人敢靠近百步。

  魔尊之威,不過如此。

  「哈哈哈!」青年笑得更為豪放,一拍腰間養劍葫,大喝道,「酒來!」

  於是墨青色酒葫蘆滴溜溜旋向上空,青年張口,長發隨風,瀟洒不羈。

  只是這酒,卻是怎麼也進不到胃裡,順著青年殘破的身體四瀉而出。

  「我林江南自而立之年方初聞道,35歲開始練劍,從此便愛不釋手,抱劍而眠,師尊見我從來不笑,便問,何為情,何為道?情之一字,之於天道,該當如何?我答,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師尊不語,罰我在思過崖禁閉三年。」

  「天命之年,我曾斬殺本門首席大弟子於天樞天之外,師尊護我,我苟且偷生,血盾十年,十年磨一劍,於天璣天血洗天機宗三十餘萬人,老幼婦孺,無一倖免。」

  「而後機緣巧合之下,偶得魔帝傳承,不足百年便入化神之境,世人見我殘忍嗜殺,封我為魔頭。」

  眾人聞之瞳孔一縮,這修鍊速度比起古之大帝來也不遑多讓。

  修仙無歲月,場上道齡最小的古劍門劍童年過三百餘歲,才堪堪觸摸到化境邊角。

  妖孽!

  如此年幼,如此天妒之資,當誅!

  心魔劫中。

  「唔……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歲月里豆蔻年華。雲瓊瑤穿著一襲碎花流仙裙,梳著兩條烏黑馬尾俏皮問道。

  林江南傲立在神凰國十年一度的風華會上恍然間一陣失神。

  風華會,碾盡一切風流。

  「在下林江南,還請姑娘手下留情。」

  「南哥哥,你剛才說什麼草莓啊,糖糖的,就像我喜歡你,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為什麼說得這麼複雜?」桃李年華里的雲瓊瑤亭亭玉立,傾國傾城,與林江南並肩而坐,吐氣如蘭,晚霞映照在少女晶瑩如玉的臉頰上,浸染一片酡紅。

  白衫青年答,「我有妻子。」隨後不語,只是淺淺一笑,摸了摸女孩如瀑秀髮,抬頭灌了一壺酒。

  「南哥哥,世人皆說你是嗜殺如命的大魔頭,你為何不予解釋?」女子有些氣惱,長綾隨風輕舞,眸光似水,恍若嫡仙。

  青年悶哼一聲,衣衫襤褸染血,養劍葫翻飛,輕輕笑道,「我林江南平生只願能殺盡天下該殺之人!」

  「魔尊江南!今日是我瓊瑤與我夫君燁曦大婚之日,容不得你來放肆!你以為你是誰啊?」女子鳳冠霞帔,哭得稀里嘩啦,日月失色。

  白衫男子背負秀劍,浮於九天之上,傲氣凌雲,沙啞道,「你不愛他。」

  九幽深淵之中。

  「天道有缺,大道無情,九天萬年不見仙,那狂妄小輩此時渡劫,必然十死無生,你還要去找他?」

  女子跪伏在地,天崩地裂不為所動。

  「哎,罷了。離去之前,取你萬年壽元你可願意?」

  「這有一枚玲瓏同心丹,你且拿去,此丹又名:痴心丹,乃本門仙君當年所留,喂你心愛之人服下,便可讓其生生世世痴心於你。」

  女子起身,再次作揖,搖頭道,「愛便是愛,不愛便是不愛。」

  「既無法傾心於我,要這萬年壽元又有何用?」

  女子化作一陣香風,騰空而起,仙裙飄飄,長綾縈繞,翩若驚鴻。

  「記住了,你只有十天壽命,十天之後,老身親自取你萬年年華。」

  於是,女子去了。

  「嘭!」

  炸雷落下,青年一個踉蹌,雙手扶龍角,又倔強挺直。

  天道在問:九天神雷毀你肉身,無妄心魔摧你靈魂,你,服否?

  青年答,不服。

  於是青年血沫內臟狂吐,血淚未乾,內臟碎成一塊一塊,猶自桀驁不屈,睥睨天下。

  「狂妄小輩!今日天不收你,老夫便替天行事!」領頭老者眼神一眯,毒劍祭出,身形爆閃。

  眾人對視一眼,心中暗罵一聲老狐狸不要臉,再也按耐不住,頓時術法遮天,齊齊轟向九天之上那名桀驁青年。

  任誰都能看出青年早已是外強中乾,唯剩一口霸絕之氣吊著,修仙之路,本就逆天而行,此時畏而不搏,終生無緣仙路。

  袞服男子眸光一閃,眼神陰翳,拳化億萬山嶽砸向老者,嗤笑一聲,「老不死的,連本皇造化也敢輕易染指!找死。」

  「哈哈哈哈哈哈!」青年吃酒狂笑。

  「沽酒無肉,豈能痛飲?今日便以此劍,祭奠此生劍,俠,情,仇!」

  「世人皆言我魔尊江南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狂傲無邊。」

  「狂又如何?傲又如何?」

  「是非皆在心,對影逆天明!」

  「孽龍!何不與我血飲真古,吾輩當笑,九天當哭!」

  「群魔亂舞!」青年怒喝,九霄龍吟。

  當先幾人頭顱瞬間炸裂,血肉橫飛,血濺長空。

  「天不容我林江南,劍盪九天夜未央!」

  「龍騰!」

  「劍來!」

  「殺!」

  那個曾令九天十地天驕妖孽抬不起頭,那個天塌而下不眨一眼,血濺千里不留行的魔頭,此刻竟然哭得像個孩子。

  「玥兒,我累了,守百餘年,你累了嗎?我來陪你了。」一聲輕嘆,蒼老如樹,穿越恆古歲月時空。

  像與天問,像與地訴。

  六百餘年雲與月,天妒之姿塵歸塵。

  天地颳起一陣快哉風。

  依稀記得那個春風料峭的午後,你情竇初開,立於講台之上意氣風發道,「旁人笑我太疏狂,可疏又何妨?狂又何妨?」說完走下講台,俏臉微紅。

  「喂……獃子!我喜歡吃草莓,草莓汁不行,草莓軟糖也不行,長的像你不行,聲音像你不行,脾氣像你也不行,總之不是你就不行。」電話那頭少女哭不成聲,倔強怒吼。

  「滾!」

  無妄心魔里,林江南想起修真之前,還是凡人的時候,那個大晴天的日子裡,少女如花。

  我原是凡人一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自從遇見了你,世間所有美好,終成景象。

  這段歲月好似籠中之雀,於六百浮世不過太倉一粟,卻留下靈魂最深處的悔恨,直至天道崩塌也不曾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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