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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被撿起的尊嚴

  「三個月前,那天夜裡,我賭博賭的餓了,從萬利坊出來,準備找個地方睡下,結果在路上瞎晃,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傢伙拽住了我…」

  「平安城晚上禁宵,你在路上瞎晃悠,城衛士卒不抓你?」

  胡休疑惑道。

  「我是個孤兒,五年前來的平安城,晚上睡街上被抓,打了十個板子,在牢里白吃了幾天牢飯。後來外面有人問我,怎麼沒人領你,我說我是個孤兒,就把我放了,之後,我就算在街上,再怎麼晃悠,也沒人來抓我了。」

  「你就沒考慮過,攢點錢,買個房子,或者租個房子?」胡休問道。

  「胡爺,您不知道,這平安城的房子是何其貴啊,我就一孤兒,攢一輩子錢,才能買個小房子。攢一個月的錢,也只能在貴一些的酒樓睡上一晚。

  所以一到晚上我就去賭坊,困了就睡一會,醒了就看他們賭,裡面的門門道道我也了解了一些。」

  看來,不管在何處,總會有些個在生活上十分苦命之人,雖然面前這個苦命的人性子有些賤…

  「知道賭博裡面的門道,那你看著你朋友張其身賭博,也不勸著點?」

  「嘿嘿~胡爺,聽我往下繼續說啊,那個穿黑衣的人啊,又把我往小巷子里一拽,那個時候,巷子里正好有戶人家沒睡,一對小倆口點著燭燈,在做那事。

  透過紙窗戶的光,一兩大小的小碎銀子被他從懷裡拿了出來,我一時沒明白何意,他卻這般對我說:

  知道張神醫家的兒子,張其身嘛?

  我那時候,點了點頭,張其身我是知道,一些酒樓、妓院啊,經常能見著他的身影,他的事,我少說也是聽聞過的。

  然後啊,他搖了搖手中的銀子,又對我說:

  只要你把他帶去賭坊,讓他去賭博,這錢就都歸你。

  我那時一聽,像這等的好事落在自己頭上,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我連忙又點了點頭。

  然後他先給了我幾文錢做定金,等我把人帶去賭坊了,就會把銀子給我。

  我半疑惑的照著做了,畢竟做不做我都不吃虧,結識了張其身,帶他去賭坊,結果那黑衣人真的就給了我那銀子。」

  「再之後呢?」辛都頭急道。

  「後面應該是那黑衣人再找上你,讓你在張神醫來醫館的時候,告訴張其身時間對吧。」

  「嘿~胡爺還真是妙運算元,不過他黑衣人說過這事了后,會再給我一兩銀子。」

  「那一兩銀子你就別想了。」

  胡休邪邪一笑,倚靠在長椅子之上。

  「為啥啊!」

  一兩銀子可是有一千文錢那麼多,都不知夠買多少白面饃饃了。

  「之前在賭坊里說的張神醫,可能就是那個黑衣人殺的,就算不是,也極可能是幫凶,你那錢啊,拿不到手的。」

  聽到這,桑平一下愣住了,那滑頭感也沒有了,這千事萬事,乃錢字當頭,這想著能到手的錢,就這麼沒有了,這人能不傻眼嘛。

  胡休看著他這番模樣,嘴唇動了動,心中是一陣釋懷,又有那麼一絲絲的觸動,糾結了一番。

  「你這小子,說的沒房子住,可是真的?」

  桑平卻是沒回話,神情飄忽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給你的那銀子,你拿過來的時候,有沒有聞到什麼特殊的氣味?」

  這廝又一聽到銀子這倆個字,馬上便回過了神來。

  「胡爺,剛剛走神,您能再說一遍嘛?」

  「我說,你從那黑衣人手中拿了銀子,有沒有聞到銀子上有特殊想味道?」

  「特殊的?還真有那麼些。」

  桑平略略想了下,應了句。

  「可是中藥味?」

  「對,胡爺那麼一說,還真有那點意思,我有路過藥鋪,裡面漂出來的味,跟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很像。」

  胡休嘴角一咧,腦子裡面有了些想法。

  「桑平,現在問話結束了,現在聊聊個人問題。」

  「個人問題?胡爺,您肯定是弄錯了,我一直是個守法的好公民,哪有什麼個人問題?」

  桑平聽的卻是有些心揪,他做的那事,衙門要是深究,直接可以把他定義為兇手的幫凶,那他可就完了,定是少不了那牢獄之災,要是再慘一些,給打了板子,再給發配了,那他這輩子可就別想好過了。

  那倆人聽的眼角一抽,這廝在那賭坊那還想著躲掉官差的追捕,現在又說自己是個守法公民,何其的好笑。

  「不是說你這事,是私人問題。」

  「哦~那就好。」

  桑平抹掉額頭的汗漬,才發現打斷了胡休說話,又急言道:

  「胡爺,您繼續說。」

  「這金子,給你。」

  胡休從衣襟里取出快金子,丟了過去,他出門時,就帶了三塊金子,現都被他給「敗」完了。

  「這…」

  桑平強忍著去拿那金子的衝動,他和面前這位胡世子,可沒有任何交集,但卻瞧著面前這一大塊金子,至少得是十兩了。

  他滑頭、愛耍小聰明,更愛錢,但這錢得有命拿不是?在胡休沒確定對他的態度之前,這錢他萬萬是不敢動的。

  「拿著,但我這錢,你得給我去買個住處,這十兩的金子總夠了吧。」

  (在這個十兩金子約一百兩銀子)

  「夠是夠,但…」

  這無緣無故就能得到那麼多錢,他就算拿了用,心也慌慌,他已經坑了好幾兩的銀子,也想好了拿了這錢,就不在平安城呆了。

  他一直混跡在坊間自然聽聞過一些傳聞,而這背後能引出的權勢,卻是可怕。甚至他還聽聞,面前這胡世子,以後可是要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讓你拿,你便拿,我這錢也不是白給你,你以後得給我做事,直到把錢還完為止,不過沒有還錢的期限,以後做事也不可再無分寸,做人得有做人的德性。」

  胡休這話說完,心中更是有些怪異,他也不知道為何要做這番吃力不討好之事。

  估摸著,這天底下,再沒有哪一個人,能像他這樣不求回報的做蠢事了,他這個「大慈善家」做的還真稱職。

  「那謝謝胡爺了。」

  桑平愣愣的把手伸上前去,重重的捏住了金子,許久不見收回去。

  「以後叫我公子,我也不是你祖宗,也不是你爺爺,就算是孤兒,也不能丟了自己祖宗的臉不是?

  你有手有腳的,自己得會討生活,以後找個活乾乾。等你有了個住處,也別想著再去賭坊了,好好活著。」

  胡休站起來,重重的拍打了他倆下肩膀,人生下來,不就是為了好好活著嘛。

  桑平也沒了貧嘴的勁頭,手上就死緊的捏著那金子,不鬆手,也不放回了,眼神飄飄忽忽的,像是在想什麼。

  卻是突然,猛然間,他站了起來,金子他收了起來,抱拳對著胡休道:

  「公子大恩,桑平此生無以為報,吾必然會有一番作為,后定為公子差遣!馬首是瞻!」

  桑平說完這番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辛都頭卻是聽的有些氣憤,他還沒有說什麼呢,這小子竟是想要離開,真當衙門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卻是被胡休一把拽住了,並搖了搖頭,辛都頭又是一番的不解,大人這又是何意?

  「辛都頭,如果我剛剛給你的十兩金子被你弄丟了,然後好不容易又找回來,你會對這金子有何作想?」

  「自然是更加珍惜,最好藏在家中最安全的地方。」

  辛都頭理所當然的道。

  「同理,他撿起來的是他的尊嚴,他必然也會更加珍惜,但忘卻了些禮俗,卻也是他的不該。」

  「不該、那就不該吧。」

  一時,倆人都有些個感概。

  ……

  「嚴允的口供,做了嘛。」

  「做了,都在這上面了。」

  辛都頭接過小史拿過來的一紙書章,遞到了胡休手裡,土黃色的紙張上,用黑墨水寫滿了字。

  「這麼多字?」

  「嗯,是挺多的。」

  胡休仔細的看了遍,上書著:『嚴允於昨夜亥時,和張神醫商量著一起離開濟世堂,在這之前,他都在陪同張神醫,整理昨日下午送來藥鋪的藥材。

  嚴允又說,戌時之後,本該一齊留下整理藥材的小三子、小四子卻提前走了,在這之前他們師徒之間還發生過爭吵。

  嚴允和張神醫都住在朱雀街附近,倆人有一段同路,路上還碰到打更人,已是打三更時,初入子時。

  他回到家中,自知天色早已晚了,倒床便睡下了,隨後就是在濟世堂遇見胡休之事了。』

  這文字,卻不是以第一人稱寫的,但事情卻是說的很明了,該說的都說了。

  「辛都頭,你去找幾個小史,找到昨日那一大塊的打更人,確定下時間。」

  「大人,這嚴允是有什麼問題嘛?」

  「在案子沒解決之前,每個人都該會有些問題的啊,你斷案子也不少了吧,怎麼還會問這種問題?」

  卻是疑惑,這種話,不該是從一個斷案老手嘴中說出啊。

  「以前我斷案,大多都靠武力,沒想到這次這麼麻煩。」

  胡休這才想起,上次見面時,辛都頭在「斷案」,然後被巴力大叔,暴打出了他的飯館…

  「不止是嚴允,再去查查張神醫的那倆個小徒弟,離開濟世堂後去了哪裡,還有昨天送去藥材的人也要盤問些個。」

  「明曉了,待會就叫人去辦,那我們現在去仵作那,看看屍體?」

  ……

  殮房內,也正如現代的停屍間,專門是用來停放死屍用的,而現在卻多了幾個活人。

  「老馬,屍體勘驗的怎樣了?」

  辛都頭問道。

  「死者的皮膚髮紺,顏面腫脹,球結膜充血嚴重,口鼻充滿泡沫和泥污,這是很明顯的溺死癥狀。但我解剖開了屍體,卻發現,屍體的肺部的積水極少。」

  面前被問話的這個老馬,看面相老成,臉無鬍鬚、衣著也甚是乾淨。

  「肺部積水少,那有代表了什麼?」

  辛都頭還沒弄懂其中的含義。

  「看死者模樣就是溺亡,也就是說,死者在還沒落入水中時,還活的好好的。

  而入水中,死者定然是掙扎過的,可在水中掙扎的過程之中,肺部竟然沒有吸入大量的水來?這很顯然是不正常的。」老馬回道。

  ……

  ps:桑平後面會繼續出場,他也不算完全無用的小角色。

  在唐朝統治時期,一兩銀子的購買力相當於現在的8000、9000元。到了宋朝統治時期,由於宋朝的商業比較發達,白銀的數量開始增加,一兩銀子相當於現在的2000、3000元。

  而且在古代,地皮通常不甚值大錢,這裡是架空,十兩金子,買個小小屋院,也是合理。

  影視劇里,出現的那走江湖的,一頓飯就吃個二三十兩銀子,卻是有些誇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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