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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虎穴聞悲音(十)

  等待,彷彿將時間拉得格外漫長。無妄急得滿頭流汗,心裡七上八下地猜測:難道是一份麻藥被我分在兩個盆里,勁力便減弱了么?不對呀,就算是減弱,也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正想間,卻聽阿奴輕聲說道:「小公子,我有些頭暈,先送你回馬車吧……」一言未畢,阿奴「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無妄剛想去扶,又聽背後陶碗落地破碎之聲接二連三。他回頭一看,寒天一伙人各自扶著額頭,搖搖晃晃地叫著頭暈。

  寒天以劍拄地,踉蹌地看著周遭一切。如此情勢,她早已反應過來,憤怒地提劍指著在一旁偷笑的白梔和蕪花,嘶聲罵道:「大膽賤人,竟敢在飯食里下毒。我要告訴公子,你們手段卑鄙、殘害同門。公子定會將你們碎屍萬段!」

  白梔放聲大笑,輕蔑地仰臉斜眼睨著寒天,毫不掩飾地回道:「只是在飯食里下些麻藥,就算手段卑鄙嗎?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你是不會再見到公子的。」

  寒天似是不敢相信,囂張氣焰一下就滅了一半,顫聲問道:「你,你想殺我?你、你敢嗎?」

  白梔輕佻反問道:「為何不敢呢?你寒天履職不力,讓南山派的小鬼頭跑掉了,羞憤之下,橫劍自裁。而我,歷盡艱辛又將其追回……哈哈哈……寒天姐姐,我這個故事怎麼樣?你說,公子會怎麼獎賞我呢?」

  短短几句話將寒天氣得臉色煞白,卻又無力反駁。這個故事編得天衣無縫,就算公子看出破綻,只要這小孩子還在,公子又怎會在意她寒天的死活!只有在這生死之際,她才敢承認一次,公子並不喜歡她,哪怕一分一毫也沒有。

  寒天終於堅持不住,身子一歪,慢慢坐倒在地上。

  只是,白梔與蕪花還沒高興太久就已發現不對,自己一伙人也開始左搖右晃,接二連三地摔倒。

  白梔緩緩看向蕪花,眼神中透出如尖刀般的寒光。蕪花嚇得舉起雙手顫抖地搖擺,慌張解釋道:「白梔姐姐,我發誓,我只將麻藥下在其中一個盆里,怎麼會?怎麼會?我、我……」

  白梔不等她說完,一聲不吭地提劍在蕪花小腹上刺了個對穿,又迅速地將劍拔出。蕪花哼都沒哼一聲便死了。

  想是無妄將一份麻藥分成兩份用,效用也便減半。寒天雖已坐倒卻沒失去意識,眼見白梔一夥中毒之餘又起內訌,大笑嘲諷道:「賤人,這才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吧……哈哈哈……」

  笑著笑著,寒天便笑不下去了。因為她看見,白梔滿身滿臉的鮮血,提著還在滴血的長劍一步步向她走來。寒天發起急來,怎奈四肢酸軟無力,連抬都抬不起,更別說還手。再看自己麾下眾人,功力強些的,神志還能清醒;功力稍微差些的,已是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白梔也好不到哪裡去。只見她一步三晃地走向寒天,眼中沒有絲毫猶豫。她吃飯比寒天略晚且少,藥力發作便也慢些,此時還能勉強支撐。她已打定主意,就算是倒下,也得先把寒天殺了!

  只剩幾步遠,白梔的劍便能刺到寒天胸膛。寒天已閉上眼睛。

  無妄見白梔眼都沒眨一下便將蕪花殺了,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想救時已然不及。他心中雖恨寒天等人,但說到根處,無妄心地總是善良,且與眾人並沒有解不開的仇怨。雖說此番爭執乃是黑墨居內訌,但究其根由卻是由無妄而起。蕪花已躺在地下眼見活不成,他又怎忍心讓白梔再殺寒天?

  心念甫動之際,無妄摸出一枚銅錢捏在右手拇指與中指之間,待白梔長劍落下之時陡然射出。只是無妄慌亂之際卻是忘了,他已失去內勁,銅錢飛將出去哪有什麼力道!

  好在他習武日久,又時常做些打鳥射獸的勾當,銅錢雖無力道,準頭卻還在,不偏不倚,「鐺」地一聲彈在白梔劍鋒之上。白梔藥力已然發作,這一劍劈下本就是強弩之末,被無妄銅錢這麼一彈,竟是硬生生偏出半寸,斜擦著寒天后腦滑在地下。

  白梔跟著劍勢撲倒在地上,只覺腦中昏昏沉沉,四肢酸麻無力,再也無力提劍刺殺寒天。她瞧一眼地上銅錢,再抬眼一瞧好好站著的無妄,心中已是瞭然。只聽她憤憤說道:「好小子,咱們竟是都著了你的道!爾尚余乳臭,便有如此心計,南山餘孽果真不容小覷!」

  白梔的話如此難聽,直挑得無妄氣血翻湧。罵他也就罷了,竟連師門也一同辱罵了,實在是豈有此理!盛怒之下,無妄不及體味「餘孽」二字,只捂著肋骨跳起腳來回罵道:「臭女人,南山派再不濟也比你黑墨居強!黑墨居只養些陰險狠毒、爭風吃醋的飯桶!」

  此言可謂誅心之言,再混著些頑童的胡攪蠻纏,端地是不易反駁。白梔臉上就似打翻了顏料鋪,一陣紅一陣白。然而只是片刻,即便恢復如常。她眼珠一轉,反而高興起來,笑道:「若說陰險,又哪裡及得上少俠你呢?來日江湖傳言,南山派少年弟子暗下殺手,毒害黑墨居門人。小小年紀便心機深沉、手段狡詐。到時,江湖中人不免要讚歎有恆那老道教導弟子有方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白梔之言顛倒黑白,辱及恩師,直往南山派臉上抹黑。南山派乃名門正派,素來在意名望。山中弟子行走江湖,從不用毒。唯一的毒物「南山君子」也只布置在山中密室以為防禦之用。如今,這「毒害他人」的名聲若是傳將出去,豈不於南山威名有損?

  無妄氣得將拳頭纂緊,指節捏得「咯咯」直響。他實在忍無可忍,衝上前去,左右開弓,在白梔臉上狠狠扇了六七個巴掌。

  白梔全沒料到這半大孩子會將巴掌扇到她臉上。俗話說,打人不打臉。這幾巴掌下來,她白梔在眾人面前豈不是顏面盡失、威嚴掃地?一瞬間,白梔怒得兩條細淡的眉毛幾乎豎起來,三角形的兩眼斜吊著,兩片薄薄的嘴唇像如雨箭矢般罵將出來:「臭小子,你敢打我!活得不耐煩了么……有本事你一劍殺了我,好叫天下人都知曉,你南山派專欺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

  無妄氣得頭髮都豎起來了!他曾自詡口齒伶俐、心思機敏,自信憑己之三寸不爛之舌,無論與誰鬥嘴都不會落於下風。今日他見了白梔才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饒是你再伶俐機敏,若是碰見那不要臉的,便絕不會佔到一絲絲便宜。想那白梔明明是自己暗害同門,無妄只不過順水推舟,她硬是靠著不要臉,將罪名全部扣在無妄頭上,似乎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十二歲的半大孩子在欺辱她!

  話已衝到嘴邊:「毒是你下的,人是你害的!」可無妄環視四周,黑墨居弟子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只有自己好端端地站著,這話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呢?

  委屈和憋悶填滿無妄胸口,他的淚像斷線的珠子一般滑落臉頰。在這個年紀里,他有勇氣面對艱難和危險,卻還沒有準備好接收誤解和冤枉,長大的路從來都不會一帆風順!

  淚眼朦朧中,無妄拾起腳邊白梔落下的長劍,似魂游一般喃喃說道:「殺了你們,就不會有人出去亂說!」

  寒天聞言,猛然間從昏沉中清醒過來,掙扎說道:「別、別,我們保證絕不亂說!」卻聽白梔厲聲斷喝道:「閉嘴,沒得辱沒我黑墨居威名!公子怎會信任你這個軟骨頭的孬種!」她又轉向發怔的無妄叫喚:「你殺過人嗎?知道人怎麼殺嗎?劍在你手裡,來殺我呀!殺我呀!」說著,白梔將長發撩向一邊,露出黝黑脖頸。

  你道這白梔是不是得了失心瘋,竟是挑逗敵人來殺自己?其實,這正是白梔聰明之處。她偷雞不成反蝕米,不僅寒天一夥沒有剷除,還饒上自己一伙人躺的躺、卧的卧,行動能力全失,若是無妄此時跑掉,眾人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但以白梔為人,斷沒有後悔一說。事已至此,她還有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便是留住無妄。只要這小孩兒還在,便就還有勝算。

  無妄出手阻止她殺寒天,白梔便篤定,無妄乃心軟之人,絕不會輕易下手殺人。她飯食吃得不多,且麻藥被稀釋后,勁力並不太強,以她功力,最多一個時辰便可行動自如。如今只要將這小孩子氣得六神無主,慢慢拖住他,不讓他立時就跑,到時候再殺了寒天,功勞便全是自己的,由不得公子不對她另加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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