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武俠仙俠>南山賦> 第三章 情起少年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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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起少年時(三)

  無妄見兩人與自己年紀相仿,又十分友善,心中自然生出親近之意,回道:「摔一下不礙事的。我去建康送信,跑的累了,在樹上歇息一下。不成想……」

  「不成想偷聽我們說話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來啦!」叫苕華的女孩兒接過話頭,又開始揶揄無妄,說完仍舊捂著嘴「咯咯咯」地偷笑。

  無妄被說中心事,本想狡辯幾句,但見女孩兒笑得天真可愛,又怕再說下去被當面揭穿銅錢傷人的事,豈不難看?想到這,他便再也張不開嘴,仍舊漲紅了臉,站在原地扭衣角。

  苻文玉看看四下無人,又見無妄情態,心中隱約知曉妹妹頭上的傷八成是這無妄的傑作了。但他素日為人寬厚謙和,自然便想:看樣子,他也不是有意為之。既不是有意,妹妹傷得又不重,此事不提也罷,免得大家都難堪,便忙岔過話去:「這兩隻烏鴉是你打的吧?很有準頭呢!」

  無妄見男孩兒對銅錢傷人的事隻字未提,心裡頗為感激,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苕華心思單純,再想不到自己的傷也是無妄打的,只是心疼兩隻烏鴉而已,生氣道:「好端端的,你打它們做什麼呢?文玉哥哥,咱們快點給這鳥治傷吧,可別讓它死掉了。」

  無妄山野間長大,什麼樣的鳥沒打過?此時卻覺十分理虧。

  苻文玉放下手裡那隻耷拉腦袋的烏鴉,去旁邊矮樹叢里折了幾根短樹枝,又從包袱里取出兩個小瓶兒,伸手召喚妹妹去他身邊。苕華沒理無妄獨自過去了。

  無妄也想去看給烏鴉治傷,又覺得兄妹倆沒叫自己便過去不好,扭捏半晌,終於還是耐不住好奇,一步步蹭過去。

  只見苻文玉將短樹枝用布條捆在烏鴉的斷腿上固定好,又將兩個小瓶里的藥粉分別撒在傷處塗抹均勻,他把打好「夾板」的烏鴉交還給妹妹,道:「好啦!」

  苕華接過烏鴉並不開心,用手指著地上躺著的另一隻鳥:「文玉哥哥,還有一隻!」苻文玉走過去,伸手摸了摸那鳥的身體,皺眉道:「這隻,哥哥救不活了,身體都僵了。」

  苕華聞言,放聲大哭。苻文玉也頗為傷心,他不知如何安慰妹妹,只有默默地摟著女孩兒的肩頭。

  無妄只覺自己犯了個天大的錯誤,心想:「無妄啊無妄,不就是一泡屎么,你因此就要取人家性命,心眼也忒小了些,真是愧為男子漢大丈夫。」

  然而他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自責與難過多半是因為那女孩兒的傷心和難過。更沒有往深處細想,若是從前,他打便打了,吃便吃了,又怎會為一隻鳥的生死而愧疚呢!

  三人就這樣呆立了半晌,苕華始終抽抽噎噎,眼淚怎麼也不幹。苻文玉怕她再哭下去沒個了局,便轉移話題道:「苕華,哥哥給你講講關於烏鴉的故事吧!」隨即拉著妹妹坐到樹下,無妄見狀也隔著兩三個人的距離盤膝坐下來。

  男孩兒緩緩開口:「傳說,天有十日,每天清晨輪流從東方扶桑神樹上升起,化為三足金烏由東向西飛翔,傍晚便落在西方若木神樹上。三足金烏說的就是烏鴉了。」

  「文玉哥哥,你又在騙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金色的、三條腿的烏鴉!」苕華果真不再哭了,忽閃著一雙還潮濕的大眼睛疑惑地問道。

  苻文玉見計策成功,便繼續哄著妹妹,假裝嚴肅地板起面孔正色道:「我怎麼騙你,《山海經》有云: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於烏;《論衡》中也說:日中有三足烏。這些都是佐證啊!」

  苕華並不買賬,介面道:「你讀的那些書我都沒讀過,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呢!反正我不信,你慣會騙人的。」

  苻文玉笑嘻嘻地看著苕華,道:「我哪裡有騙你?都是書上說的,要騙你,也是書騙你,可怪不到我頭上!」

  苕華看哥哥情態,就知道他又在調笑自己。哥哥愛讀書可自己不愛,他便總是拿書中的故事哄騙自己。有時候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害的自己經常在全家人面前出醜。

  想到這,她便騰出一隻小拳頭,使勁兒朝男孩兒身上砸去,一邊砸一邊叫:「你又欺辱我,我不依,回去定要告訴祖父,讓他打你屁股!」

  苻文玉也不惱,反而哈哈大笑,捉住妹妹手腕求饒道:「好妹妹,我再不敢了,你饒了我這一回,別告訴祖父吧!我再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無妄一時瞧得呆了,只見那苻文玉華衣麗服,面目清秀,談吐優雅,英氣逼人;再看那女孩兒眼如星辰,面若凝脂,時而溫婉,時而豪放,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

  無妄從小到大,身邊儘是些直爽粗獷的男子,是以,他看這兄妹倆竟似是仙人下凡一般。

  苕華猶自猶豫要不要原諒哥哥,一回頭看見無妄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又想到兩隻烏鴉的悲慘遭遇都是他造成的,心頭更怒,沖無妄吼道:「臭小子,你瞧什麼瞧,難道我臉上有花么?」

  無妄聽到這話也有些生氣,心想,看兩眼又怎麼了,有事便說事,有理就說理,罵人算什麼?賭氣回道:「眼睛長在我臉上,我愛瞧便瞧。你若怕瞧,待在家裡別出門好了!」

  話說成這樣便與吵架無異了。既是吵架,又哪有道理可講?往往越是不講理,越是佔上風。無妄說完也不等答話,他站起身,嘴裡打個呼哨。不四正在吃草,聽見主人召喚,循聲飛奔而來。

  苕華被噎在當地,她從小長在富貴人家,長輩寵、父兄疼、下人怕,哪裡受過一點半點的委屈,如今竟不知從哪裡冒出個小子,敢出言頂撞自己,真是氣惱已極,伸手指著無妄:「你、你、你……」

  她腦子裡亂鬨哄的,一時間竟找不到言語反駁,似乎這臭小子說的還很有道理:眼睛既長在他身上,他愛瞧哪裡,我也實在管不著。

  其實,盯住別人看是一件很具挑釁性質的事。以動物來說,正面對視就意味著挑戰,往往大戰一觸即發;若一方別過頭去,錯開眼神,就代表求和、不想打架的意思,最後大多相安無事。人類進化萬年,仍舊逃不開動物本性,是以許多行為都能追溯到原始的動物本能。以往無妄年紀小,想看誰也便看了,沒有人因為這個找一個小孩子的麻煩,豈不知,江湖中許多的愛恨糾葛都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而引發的!

  再說苕華,猶自思考駁倒無妄的理由,抬頭一看,一匹白馬站在無妄身邊,用頭親昵地蹭著主人的衣袖,計上心來。

  她學著男子的樣子,將雙手剪在背後,踱著方步繞著無妄和不四轉了兩圈,一本正經地幽幽開口:「從前,你這馬眼上定是沒有黑毛的。」

  不四以前確是一匹純白色的馬,眼睛周圍的黑毛也是後來才發出來。無妄剛才不留情面地回懟苕華,說完便有些後悔,打烏鴉又傷到人的事存在心裡,始終覺得矮人一截。他被苕華看得心裡發毛,再從她口中說出不四的舊事,驚訝得嘴都合不上了,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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