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武俠仙俠>南山賦> 第二章 熱血祭南山(十)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二章 熱血祭南山(十)

  盜宗宗主,實非浪得虛名。子師反應之迅速、心思之機敏,高齣子蒙百倍。他又與子蒙相處日久,抬眼見師兄反應,便知包裹中所裝並非《南山賦》下闕。

  子師這一出聲阻止,青魚公子還真就停下手來,眼神裡帶著几絲嘲諷,又帶著几絲好奇,嘴角輕揚,笑著問道:「子師道長也對《南山賦》感興趣么?不知此刻,你是代表南山派阻止我呢,還是代表三秦王阻止我。難不成,你和胡懷忠這半截入土的老頭子是一夥的?不過我想,你還是別管《南山賦》了,有冤只管去伸冤,有仇只管去報仇!做人呢,有時候還是簡單一點的好。」

  青魚公子埋伏在苻直身邊已有一段時日,他眼見子師帶著苻直一夥圍攻有恆道長、殺害未濟將軍、設計屠滅南山派。心中還曾暗想,南山派果真厲害,連叛徒反叛都是如此驚天動地。

  及至進了密室,知曉前因後果,才明白子師的動機。他雖生性寡淡,萬事不盈於心,卻也讚歎於子師的心狠手辣。

  但其實,他也有未解之處。子師明明已是投了三秦王,為何在密室門口還要設計陷害眾人?難不成,他竟想靠一己之力拿到《南山賦》,自立山門,親自報仇么?

  想想也不對。在密室門口,子師是護著師兄的。若說他想得到《南山賦》,自豎反旗,南山派第一個不同意。子師既然能殺掉未濟將軍,為什麼不能將師兄也順手除掉,豈不是更乾淨?

  足智多謀有如青魚公子,也是難以想通其中關節。

  這也難怪!人心本就難測。一呼一吸、一舉一動之間,想法都可能變化,何況是剛剛經歷過人間至痛的子師。

  從襁褓嬰兒長到而立之年,他所受教導,耳濡目染全部都是驅除韃虜,忠君報國。及至經歷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之後,他又遭滅門之災。一夜之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聳立於心中三十年的信仰,就在那一刻崩塌了。子師的心情即使是用盡世間言語,也是無法形容的。

  在母親死在自己懷裡的那一刻,子師滿腔的憤怒,滿腔的不解。他滿腦子都是,自己要找師父問問,守護《南山賦》到底意義何在?師父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父親狄遠的下場之後,還要忠於司馬一族,還要替他們盡忠職守,還要派遣自己步父親後塵,到底居心何在?

  他恨皇帝老兒、恨權力爭鬥、恨《南山賦》、恨師父、恨自己堅守了半生的「忠君報國」的人生信條!

  恨,澆滅了他的理智,沖昏了他的頭腦!

  於是,他投了三秦王,親自帶人去宮中劫了《南山賦》上闕;帶人在北地打傷有恆道長;設計搶奪《南山賦》下闕……

  及至自己親手殺死未濟師叔,子蒙師兄斷臂負傷時,他卻又隱約覺得自己錯了。沒有想象中的痛快,沒有想象中的欣慰,心中纏繞的只有比以往更加強烈的困惑和悲涼。

  子師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更不知自己到底要什麼!遊魂一般,茫然不知所思地,就在密室門口伏擊了苻直等人。正如此刻開口阻止青魚公子。他眼見師父和師兄有難,血液中的本能,又讓他挺身而出。

  其他人聽了青魚公子的話還可,胡懷忠卻忍不下去。他自視為武學宗師,卻兩次三番被青魚公子戲耍。如今更是口出狂言,罵自己「半截入土」,實在是無禮至極。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見胡懷忠滿面怒容,一邊口中呼喝:「臭小子,拿命來」,一邊揮舞雙掌朝青魚公子攻來。

  這一下,大齣子師預料。他本想以言語挑逗胡懷忠和青魚公子兩相爭鬥。豈知,青魚公子倒是自己出言不遜,惹禍上身,引得胡懷忠去攻他。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胡懷忠武功確是十分高明。那夜北地之戰,雖說他是在有恆道長心神大亂之際才將其打傷。但那時,倆人已是鬥了一百多招,不相上下。有恆道長捫心自問,也無十分把握能打敗胡懷忠。

  此時青魚公子一手拿著包裹,只用一隻手應敵,已是迭遇險招,只有招架的餘地。胡懷忠的虛空掌,一招一招地拍來,大開大闔,攻守相宜。

  虛空掌,名為「虛」、「空」,實是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直教敵人虛實難辨。粗看之下,其處處都是破綻,一旦去攻這破綻,便會引出更厲害的后招。此刻,胡懷忠使出一招虛懷若谷,身形稍微遲滯,賣出一個破綻,想引得青魚公子來攻自己小腹。

  豈知青魚公子並不上當,趁著這個間隙,反倒退後兩步。左手自胸口衣襟內掏出一柄摺扇。稍一站定,即將摺扇舞成一朵花,反守為攻地奔向胡懷忠。

  原來,這青魚公子便是以摺扇作為兵器。

  摺扇,初名腰扇,濫觴於漢末,曾是王公大人的寵物。晉代,腰扇又稱為疊扇,已成為上流社會男女通用的驅暑器具。

  其時,青魚公子尚未抖開扇面。眾人細看之下,那摺扇也無甚稀奇之處。其棕竹為骨,骨上螺鈿雕漆,漆面灑金,只比普通摺扇略微精緻些罷了。論鋒利、論韌度,都不可與尋常兵器同日而語。青魚公子以此為兵器,除了附庸風雅之意,眾人實是想不出其他理由。

  只見那青魚公子索性將右手縛在背後,左手執扇逼近胡懷忠,在他眼前,一左一右地划將下去,就如寫字一般,又像畫畫一樣。

  突然,本來頗為平滑的扇道軌跡變得慢下來,扇柄一端倏地一下飄向胡懷忠面門。胡懷忠猝不及防,連向後躍了兩個筋斗才躲過這看似軟綿綿,實則凌厲非常的一招。

  胡懷忠並子蒙、子師均不知青魚公子使的是什麼武功,恁地怪異,全然猜不透其招式和路數。有恆道長卻是經驗老到,見多識廣。他拉近子蒙低聲輕語:「想不到,絕跡江湖的『水墨中堂』竟是有傳人了。卻不想落在此等陰險狡詐之人的手中,當真是可惜可嘆哪!」

  子蒙問道:「師父知道這門功夫?」

  有恆道長略點了點頭,輕聲又道:「四十年前,北冥之地曾有一位不世奇才,據說是琅琊王氏子弟。他因身世坎坷、仕途不順,便勘破世情,斷髮隱居。其人琴棋書畫、文功武略無一不通,尤其擅長水墨山水畫。後來,他更是從水墨畫的皴、擦、點、染之間,悟出一套絕世武功,後人謂之『水墨中堂』。看樣子,便是這青魚公子所使的這般了。」

  只見胡懷忠在青魚公子變化莫測的招式之下,步法有些凌亂,卻仍舊按部就班,循序漸進。此刻,他看得時機,便使出一招虛位以待,將肋下破綻賣出。

  人體之上,以胸口處大穴最多,受傷后最難痊癒,是以,胡懷忠的虛空掌里故意露出的破綻,可以露肩膀,可以露肋下,可以露四肢,甚至可以露小腹丹田,卻從不露胸口。不僅不漏,其掌法將胸口處守得像竹篾編筐一般,絲絲合縫。

  說話間,青魚公子招數又變。只見他抖開扇面,扭著扇風攻向胡懷忠胸口。那扇面上赫然畫著一條青色大魚。那魚鱗光閃閃、悠然游弋,形態生動,躍然紙上。只是不知是何品種。摺扇另一名寫有四個大字,招式舞動之間,卻看不清到底是何字了。

  子蒙自幼也學過幾天水墨畫,只是本性好武,未曾細加鑽研。此時經師傅一指點,再看青魚招式,果真如手執毛筆畫畫一般。最初是勾勒輪廓。次之,以手法之輕重區別墨色濃淡。再次之,就如眼前一般,在清晰的墨色之間進行暈染,使畫中事物水乳交融、渾然一體。

  子蒙心下將青魚公子摺扇所劃下的軌跡拼合起來,微一細想,不禁一聲驚呼,脫口而出,道:「他畫的正是南山!」

  除了有恆道長,胡懷忠與子師均不解其意,正在猶疑之間,只聞青魚公子回頭笑道:「想不到,我青魚竟在此間覓得知音!不易、不易!哈哈哈哈…」

  有恆道長不禁在內心感嘆道:「以青魚公子之才華,若是能為國出力,定是朝廷之棟樑,百姓之福音。只是他已走上邪路,回頭卻是難了!」

  此時,青魚公子已完全佔據主動之勢。胡懷忠敗相已現,只是仍舊勉力支撐而已。

  這可急壞了子師。若是青魚公子與胡懷忠能打個平手,最終不免兩敗俱傷。他和師父師兄便有便宜可占。若是他們其中一方完勝,接下來,他的棋就不太好落子了。

  想到此節,子師向師兄使了個眼色,便「騰」地一下躍進打鬥圈裡,朗聲朝胡懷忠叫道:「前輩,子師來助你!」

  子蒙雖惱子師背叛師門,卻也憐他事出有因。此時,他知子師是好意,便要扶起有恆道長,走為上計。

  豈知,有恆道長卻推開子蒙的手,說道:「好孩子,你自己走吧。此間大事未了,為師自有為師使命。」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