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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熱血祭南山(三)

  苻直略帶嘲笑:「沒想到南山之人竟都是如此迂腐。兵者,詭道,若能取勝,偷襲又何妨?君不聞,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兩者同為之『盜』,你可能告訴我,哪個更高尚,哪個更卑劣?況,盜亦有道,綠林之中大有英雄豪傑劫富濟貧之輩,世代為百姓所稱頌,總好過那些自詡仁義,滿腹詭計的狡詐之徒!如今,你既投我氐族,便與未濟將軍異路殊途。即便今日不殺他,將來總有再遇見的一天。到那時仍舊是你死我亡,如此看來,還不如今日了結的痛快。

  子師聞言,臉上肌肉猛然抽動一下,再不說話,眼睛定定地盯著陳伯落在地上的短刃。苻直見狀,彎腰拾起短刃,塞到子師手中,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未濟將軍乃當世之豪傑,若不是利害相關,我真想與他把酒言歡、暢談古今。但為大事者,又豈能做那性情中人。既不能為我所用,就必須除掉,永絕後患!」苻直略一沉吟,眼光斜射向子師,目光如炬,冷冷地道:「你也要知曉,人只能選一條路。一旦踏出去,便再也回不了頭!」說完翻身上馬,往當陽村方向奔去。

  子師不斷摩挲手中短刀。刀柄硬冷,已不復有陳伯餘溫;刀刃之上,苻直血漬猶存。子師仰天長嘆,一行清淚自眼中滑落。周圍一草一木與自己幼時並無改變,只是多了一座新墳。墳中所躺之人與他而言,如兄如父,卻又被他親手所殺。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痛到麻木,可為何那一劍刺下去,胸腔里仍舊如炸裂一般?!這條路若走下去,南山不知還要添多少新墳。他一遍遍問自己:如是這般,仇恨真的能被澆滅嗎?

  子師呆立半晌,直到東方泛起魚白,才上得馬背,也往當陽村方向而去。

  再說子蒙,自密室出來時,心內盤算已定。他先將《南山賦》下闕藏好,便回至山頂議事廳召集眾弟子。

  一時眾徒畢集,子蒙站在階上朗聲說道:「近日,山下有消息傳回,將有敵人大舉進攻我南山!」他一語未畢,階下群情激奮:「何人如此大膽,竟敢來我南山造次?」、「定是活得膩了,若來了管教他嘗嘗我南山弟子的手段」……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竟似要將房頂掀開一般。

  南山派自始祖開山,三代以來,眾弟子行俠仗義、扶危濟困,威名遠播,在江湖中聲望極高。雖說往日樹敵不少,但似這般明目張胆地打到家門口,卻也還是第一回。是以階下弟子無不怒目圓睜,咬牙切齒。

  子蒙略一抬手,示意眾徒稍安勿躁。只聽他沉聲說道:「敵人早有預謀、勢在必得,我們萬不可輕敵!」眾人見他神情清冷、面色凝重,不免均自內心暗暗思付敵人來路。若是平常宵小之輩,子蒙師父斷不會如此沉重。此次必是勁敵!

  又見子蒙虎目一橫,雙眉齊皺大聲喝道:玄蒼、玄檀聽令!」

  「在!」自階下人群中站出二人,皆是身著茶白色長衫,前襟掖在腰帶之中,手執長劍,神色肅然,立於廳前。

  「你二人各攜三十弟子,守住山門。此乃上山第一道屏障,你等見機行事,敵寡則圍之,敵眾則撤入山路,據險以守,不可戀戰。」

  「弟子遵命!」二人領命退回人群之中。

  「玄墨、玄竹聽令!」

  「在!」自階下人群中又站出二人,也是身著茶白色長衫,前襟掖在腰帶之中,手執長劍。

  「你二人各攜一百弟子守住上山要道,每五丈置兩名弟子,各職其位,無論山門何種情勢,都不得出手救援!」

  「弟子遵命!」二人領命亦退回人群之中。

  「玄月、玄珀聽令!」又有二人站將出來。只聽子蒙吩咐道:「你二人各攜五十弟子,在山頂平緩處布下子午周天陣法。若還有敵人能攻上山來,便以八面合圍之勢聚而殲之!」

  「玄秋、玄青,你二人各領二十弟子以為機動。其餘人等堅守原位,不得有誤。」

  一時間眾人領命,自去準備。

  南山地處巫山余脈,地勢險峻,植被茂密。若要上山,除去後山水路,只有一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最寬處也只能三人並肩。小道兩旁怪石嶙峋,陡峭異常,常人根本沒法立足,更別說行走。玄蒼等人皆是南山派第五代弟子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功夫由子蒙親傳,深諳南山武學精髓,各個都是一把好手。除非敵人有通天徹地的本領,能將南山移平,否則再多人馬來攻也是無用。子蒙如此安排,便是想利用天險,將敵人阻在山路之中,一點一點地吃掉。

  當下安排已定,子蒙心下稍安,便想回至密室助師父運功療傷。豈知剛進入密道,子蒙便覺不妙。幾個時辰以前出去的時候,牆壁上火把是燃著的,怎地此時全部熄滅了呢?難道師父出去了?又難道,敵人已經摸進來了?他無暇多想,自靴口掏出匕首,一步一步探進去。他越走越覺不對,腳下滑膩異常,還發出「沙沙」的響聲。子蒙猛然醒悟,莫不是師父放下「沙冢」,將自己埋在裡面了!他不敢再想,大叫一聲,便朝密室方向狂奔。腳下沙子越來越多,踩下的腳窩越來越深,子蒙的心也越來越沉。終於,他兩條腿都陷進沙中,半步也前進不得。

  子蒙五內絞痛,幾欲窒息。他此時才想明白,師父讓他將《南山賦》帶出去之時,就已經決意用「沙冢」埋葬自己。師父一死,天下人只道再沒人知曉《南山賦》的下落,自然不會再起搶奪之心。師父一生苦心孤詣、胸懷蒼生,卻教齣子師這個欺師滅祖的敗類。若不是他,師父正當樂享天年。想到此處,子蒙憤然抹了一把臉,朝已被堵住的隧道方向拜了一拜,朗聲說道:「師父,徒兒知道您行此舉是想保全弟子和南山派。但既為人徒,又豈能眼睜睜看著師父受難!您放心,山中防禦我俱已安排妥當,子蒙取水路去找您,不得已踏足南山禁地,先向師父告罪!」說罷,一個魚躍自沙窩中跳出,竄出密道,施展輕身功夫向山下奔去。

  眾弟子正自山道中布置防禦,突見眼前一道灰影自山上躍下,均知是子蒙下山而去,當下也不多想,繼續排兵布陣。子蒙心中又惱又急,腳下更是足不點地,只半柱香功夫,已來至山腳下之下。一瞥眼之間,卻見一個農夫趕著一群山羊遠遠地朝山道而來。

  說來也奇,那群山羊均是通體灰黃色,頭頂小小尖角,身量足有尋常白色山羊兩隻那麼大!他們頭挨著頭,腹貼著腹,不疾不徐地一路啃草前行。子蒙從未見過這等山羊,心中雖好奇,卻是更加記掛師父,也不等羊群走近,便發足向江邊奔去。剛走出兩步卻又心覺不妥,暗自思付:如今大敵當前,萬事大意不得,還是盤問一下為好。又掉回頭來迎頭截住趕羊之人。

  那人見子蒙過來,迎面跪倒在地上,頭磕著冬日干硬的土地,「砰砰砰」就是三個響頭,頗有些激動地說道:「子蒙道長,您老人家好啊!」子蒙連忙伸手扶起,打眼仔細一看,那趕羊人五六十歲年紀,五短身材,相貌頗為醜陋,赤腳踩著一雙草鞋,一副漁人打扮。他並不認識這人,正自好奇。又聽那人說道:「您老人家貴人多忘事,肯定是不記得我啦。五年前,在半走村,您帶著南山派好漢趕走縣太爺的外甥,救下吳家的小女兒……」一經提醒,子蒙恍惚有些印象,出言問道:「您是吳家大伯?」那人拍拍身上的土,憨憨笑道:「我不是吳老漢,我是他家鄰居。那天我隔著籬笆牆看熱鬧的時候,見南山派的英雄真如天兵天將下凡一般,三拳兩腳就把壞人打跑!痛快的緊呢!」

  子蒙一聽他言語,便心中不喜,暗道:你與吳家比鄰而居,正該相互幫扶。他家女兒光天化日之下遭強搶,你怕惹禍上身不去幫忙也可理解,還要隔著籬笆牆看熱鬧!當真是事不關己!

  趕羊人卻沒察覺子蒙神情有變,依舊絮絮叨叨,道:「小老兒姓古,年輕時因脾氣急躁,吃飯等不得飯熟,拉屎等不及脫褲子,十里八村的鄉親便送我個諢名叫『古不等』。年歲日久,又是口口相傳,叫著叫著就變成『顧不得』了!」說到這兒,「顧不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粗大的黃牙。

  聽到此處,再看此人情狀,子蒙更感嫌惡。見他隻身一人,又是絲毫不會武功的模樣,料想不會是敵人派來的姦細,便想讓他自便。豈知這顧不得是個極自來熟的人,從不看人眉眼高低,拉著子蒙的手,依舊說起沒完。只聽他又道:「去歲,從北邊來個大戶。說是避難來的,就在我們村住下了。乖乖隆個咚,他家帶來好些個牲口,什麼牛、馬、羊啊,都比咱們的牲口大一圈。老漢活了五十有六,就沒見過這麼大的羊!」顧不得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指旁邊啃草的黃羊。

  子蒙實在不耐煩聽下去,不著痕迹地撒開顧不得的手,便想道別。就在這檔口,顧不得往子蒙身邊湊了湊,縮著脖子抬頭望向子蒙,一臉卑微地乞求道:「子蒙道長,小老兒正想和你討個便宜!」話到此處,子蒙不便就走,只得無奈客氣道:「老伯不必如此,有話但說無妨。」

  (2020.09.08更新本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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