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開干
「我們明天找個機會動手吧,明天沒有機會,我們就繼續向西去雷霆堡。」看著阿飛端起第四個菜碟子,仰頭就往嘴裡倒菜,小遠眼角在抽動著。
「明天?今晚不行嗎?」
「今晚帶你逛花街。」小遠難得的開了次玩笑。
阿飛一口菜咽不下去,咳得面紅耳赤。
「小遠,我,我也能去嗎?」阿飛突然認真起來。
「當然是今晚動手最好。」小遠壓低了聲音,「飯飽茶足,我們好好休息一下,酒樓亮燈,我們就動手。」
「小遠哥,你怎麼知道展春在哪裡?」
「我知道,他傷害過我。」
阿飛第一次感覺到小遠的殺氣,那是一股極度壓抑在身體里的仇恨感。
阿飛想了想,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打破了兩人短暫的平靜。
隨後是客人憤怒的責怪聲,接著是一陣碗筷酒罐子和人體摔倒在地的混亂聲,最後有人在惶恐地哭叫求饒。
「有官兵搜查。」連小遠皺了鄒眉頭。
「啊?那我把剩下的菜吃完,摔了就可惜了。」
樓梯被一群人踩得吱呀吱呀地響。
那位小二點頭哈腰,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一名官兵踹了一腳,跌進房裡來。
「官府辦案,給我搜!」踹人的官兵環視了一周,這間客棧的豪華雅間,消費一次至少要十兩銀子,是自己兩個月的俸銀,現在只有兩個小毛孩在裡頭用餐,上頭交待的是要抓捕兩個軍漢模樣的人,一個使刀,一個身上藏著暗器,這兩個小屁孩嘛……
「你們兩個瓜娃子,給老爺我站起來,把身上的東西都掏出來放桌子上!雙手抱頭站到牆角邊去!」官兵換了個套路,凶神惡煞道。
阿飛繼續對付著最後一個羊腿,小遠輕輕呷了杯子里的最後一口茶。
官老爺把刀拔到一半。
「幾位官爺,我們兄弟兩從大凰帝都遠道而來,我弟弟是個傻子,父親做生意倒也賺了些銀錢,給了些盤纏,讓我帶傻弟弟出來散散心,開開竅,我還琢磨著今晚帶他去窯子逛逛,說不定他腦殼就想通了,並不是什麼為非作歹之徒。」小遠微笑著站了起來,抱拳作揖,順便用腳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阿飛。
阿飛抬頭咧嘴一笑,牙縫裡塞滿了羊肉絲,臉上鼻頭沾滿了花花綠綠的湯汁,倒也像個二愣傻子。
「爺我可不管你們兩從哪裡來。」不過帝都的名號還是讓官兵略微思索了一下,這說話的小子唇紅齒白,舉止得當,應該是個受過正經教育的大戶人家子弟不差,詐點錢財得了,「城主有令,十八歲到六十歲的男人,都要搜身!發現帶武器者,立即押解回牢拷打審問!」
「哦?官爺,這貴人城我兄弟兩也是今日才入住,不知發生了何事,可以問店家。」
「少啰嗦,趕緊把身上財物什麼的貴重東西拿出來,放桌子上!爺我不想說第三遍!都給我利索點!」
小遠微微一笑,伸手就要往懷裡掏。
「慢著!你小子給我轉過身去,再把東西拿出來。」
小遠聳聳肩,只好站過了身,慢慢摸出了一包沉甸甸的物件,哐當一聲拋在桌子上,有兩顆銀錠子骨碌碌地翻滾出來。
臨走前,青陽城城主葉辛給了兩人各五十兩銀子。
立刻有另一名官差小跑上前,拿過袋子,扯開一看,滿臉驚訝,又幾步跑了回頭,把袋子交給頭兒。
頭兒一過手,眉頭一跳,喲呵,還挺沉的。
「你弟弟的,也拿出來。」
「官爺明察!我弟弟神志不清,我家老父親只給了我些銀子保管,這銀袋子實在是沉,常常妨礙我兄弟二人遊山玩水,就麻煩官老爺您代為保管了。」
阿飛氣走六脈,繞體三周,最後沉于丹田,放了個又臭又響的飯後屁。
「得了得了,此間已搜查完畢,無歹徒無兇器,收隊走人!」官差拉緊錢袋子的彩繩,不等那臭屁傳過味兒來,便迫不及待地呼喚一干屬下離去了。
「這《大凰幫會治理律令》頒布將滿一年,各地都在嚴肅整頓幫派教會,這貴人城的官府與那什麼黑白教還如此猖獗,真是不知所謂。」
「不知所謂就對了,不然麻煩的是我們。真要搜,床單里藏著的兵器肯定跑不了,只能打一場。對了,你什麼時候學會『不知所謂』這個詞的?」
「前兩天在那個小鎮歇息時,聽那個說書先生將的,你去解手那會。」
「得了,把你的銀子給我,我去辦點事。」
「你要去殺了那群官差?」阿飛十分不情願地掏出錢袋子。
「倒不至於。你先睡,記得掌燈時分起來,去東郊的園林等我。」
「要拿武器嗎?」
「不用。」小遠一捲袖袍,錢袋子隱入其中,便下了樓。
阿飛一直在猜想,小遠的袖袍里,肯定還藏著些神奇的暗器機關。
阿飛在門后和窗檯處擺放了幾個茶杯后,便上了床,不一會兒便微微打起了鼻鼾。這一套是小遠教的。
日頭由正中轉到了西邊,暮色開始接管大地,漸漸將貴人城籠罩進去。
華燈初上夜未央。
東郊園林。
一駕馬車靜靜地停放在一個小湖邊。
「這位小公子,你能出去一下么?」一位看起來二十四、五歲,長相有些冷艷的奶媽神色有些複雜的說道。
「幹嘛?」
「我要餵奶。」
「不是才餵過?」
「我奶漲!」
連小遠好看的俏臉一紅,猶豫了一下,掀開蓋簾,坐在了馬夫座上。
「快些,我隨時要走的。」
「小公子,你都說了三遍了。」奶媽一點都不客氣。
連小遠有些著急了,阿飛啊阿飛,你怎麼還不來。
片刻,兩慢兩快,共四聲拍掌聲從一側傳來。
小遠則回復兩快兩慢的拍掌聲。
這是小遠與阿飛約定的見面暗號。
「怎麼那麼久,我們來說說計劃,那個人隨時可能會來。」小遠作勢要踢阿飛屁股。
「好啦好啦,路上遇到好幾波官兵,我拿著那麼多傢伙,東躲西藏了好幾回。有點累了,我上車休息一下,你在車外說說計劃吧。」阿飛不閃不避,任由屁股挨了一腳。
「我的十二把飛刀都拿過來了吧,這可是場硬仗。」
「拿來了。」阿飛拍拍背上的布囊。
「莫坤埋伏在林子外,你跟他對過暗號了嗎?」
「在的,對過了。」
「昨晚帶你逛花樓,那個彈琴的小姑娘怎麼樣?」小遠使了個眼神。
「還行吧。」阿飛抓著板寸平頭,憨憨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小心秦叔叔的鐵鞭子,那玩意兒,抽在人身上可痛了。」
「哦,沒事,我們上車聊吧,有點乏。」
「喝點水?」
「不喝。」
小遠始終沒讓阿飛上馬車。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車廂內,有嬰兒吮吸**的吧唧聲傳出,還有陣陣母乳香味從中溢了出來。
阿飛喉頭滑動,眼神開始不自覺的飄向馬車。
小湖內突然呼啦聲響起,撲騰起幾條金紅色的大鯉魚,一隻蛾子從湖面上飛過,幾隻魚嘴大張著,將之吞噬了個乾乾淨淨。
「有問題。」小遠眉頭緊鎖。
「怎麼了小遠。我們還殺不殺那個人。」
「你過來。」
「我不過來,我想上車休息。」
「你是想女人吧,特別是漲奶的女人。」小遠的袖袍翻飛,有寒光在黑夜裡閃起。
寒光瞬息而至,已經快貼上了阿飛的鼻頭。阿飛雙腳未動,身影卻一分為二,飛刀破開空氣,並沒有傷到阿飛一絲一毫。
「展春,少在那裝神弄鬼!」連小遠叫出了對方的名字,聲音中帶著怒火。
「不錯不錯,我這易容術,天下可排得進前五,神、形、聲、氣都模仿得九成相似,又有夜色的掩護,你是如何看出來的?」阿飛身上的皮膚像是一層乾枯的老樹皮,寸寸破裂、滑落,黑白教貴人分舵舵主展春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抖抖身子,身上殘存的幾片死皮也一同隨風散去,化為烏有。
「試了你幾次,我只有十一把飛刀,林子外沒有莫坤,昨晚沒去什麼花樓,今天才到的貴人城,更沒有什麼秦叔叔。你化成灰,我也認得,展春!」
「不如讓我先上車辦點事,我再跟你敘敘舊,連家的小孩對吧?你媽可是跟我……」
「閉嘴!今晚你必須要死!」小遠的藍袖袍,無風自動,猶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爭芳鬥豔的花瓣片片籠罩向展春。
展春從背後的布囊里抽出了一把軟劍,軟劍見風而長,像是一條嘶嘶吐著紅信子的游蛇,劃了個弧,一口咬在了小遠的左肩上,炸出一團血花。
同時他再次施展起他那鬼魅的身法,面容變得飄忽起來。
小遠的袖袍這次沒有落空,撕下了展春的整條右臂。
展春雙眼瞪得極大,滿臉不可思議的訝異。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小遠雙目怒火褪去,重歸平靜,似乎在跟一個毫無威脅的死人在自言自語。
兩把飛刀,一左一右,從展春背後無聲而至,直直插入了他的脖子,整個身子突然一僵。
「十年前,你是很強,做了很多惡事。可現在是十年後了。」小遠一甩袖袍,展春的那截斷臂從中掉出。「我們見面的時候你便出手,或許能重傷我,因為那時候我還在猶豫。只可惜你想得到更多,你像十年前一樣貪心。」
展春張開嘴,剛想說些什麼,紅色的血水像泄洪般從喉里翻滾而出。
「那個平頭……很慘……你去……西頭……文曦寺……」展春在斷氣的邊緣,忽然笑了,他翻著白眼,身子終於倒了下去。
「小公子,外頭髮生了什麼?」
「我勸你別出來。我送你回家。」小遠從腰帶摸出一瓶藥水,均勻地灑在展春屍首上,一陣藍煙冒起,連人帶著衣物,消失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