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婚典
時光在流轉，縱使有些人能如流星一般絢爛豔麗、璀璨奪目，但她們終究隻是一閃而過，然後不留痕跡。人要活著，自始自終都必須要麵對的，不是流星，而是朝暮永懸的日月，不可抵擋的時間，與無法掙脫的命運。
就像現在，迎來四月初一的第一縷晨光，空塵上上下下皆是一片紅紅火火、喜氣洋洋之意，縱使許多人有多麽心不在焉。
盛大而奢華的婚典從辰時就開始了，此起彼伏的奏樂聲開始回響在山中的每一個角落，絡繹不絕的賓客紛至遝來，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那些忙碌的仆人們更是飛快地擺放著的杯盤碗筷，又急忙地掛上了滿路爆竹。一時間，不絕於耳的鍾鼓琴瑟與劈裏啪啦的煙花爆竹起伏交織在一起，高朋滿座、勝友如雲的醴泉堂中處處可聞談笑聲與賀喜聲。
這次的醴泉堂是主婚的大堂，各式各樣琳琅滿目的裝飾簡直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金碧輝煌的大堂內放眼皆是金絲手繡的紅綢，昔日小巧精致的燭台已換為了用純金打造的九層燭台巨樹。不僅如此，堂內還一共貼滿了九九八十一種形態各異的雙喜窗花。
今年的立夏時節，侍子與仙姑大婚，名副其實地當數空塵山這幾年來最熱鬧、最喜慶的一天。
轉眼間賓客喧鬧過了，兩位新人已站在了堂上，他們身著無比華麗精致的龍鳳喜袍，上麵用金線繡著複雜而繁密的花紋，長長的裙尾拖了一地，更是從未有過的富麗堂皇。
而賜予他們這場盛大婚典的靈魂人物白辰胤天則一脫往日閑逸的白袍，束發戴冠，身著莊重威嚴的紫金色麒麟錦袍，與裝扮同樣雍容華貴的夫人墨琴並坐在堂上的東側。新娘之父謝天華則被重新允許穿上了那件紫電青霜老山主賜予的的衝天飛龍褂，正襟危坐在堂上的西側。
待到一切準備就緒後，司儀便高聲唱到，“新郎新娘進香——”
這個時候騷動的人群這才終於安靜了下來，水泄不通地擠堵在堂內堂外。接著，兩位新人接過了儐相遞過的香。隻聽司儀又是一聲高唱，“跪，獻香——”
兩位新人手舉著高香，並肩跪了下來。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新人叩首了三次，完成了進香，場內的氣氛瞬間開始興奮起來。雪賜偷偷地扯著火離的衣袖，瞪大著眼睛好奇不已，“接下來該要拜堂了吧？”
火離朝著她帥氣地笑了笑，“那是，馬上就開始！”
他的話剛一落，隻聽司儀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一拜天地！——”
兩位新人緩緩地相向轉身，麵向著堂外的天與地跪拜了下去。在額頭觸地的一瞬，歡天喜地的眾人卻渾然不知新郎臉上瞬間冰封的神情——四月初一，離唐傾繁的死不過兩日，他竟這樣立刻娶了別的女子——不過頃刻之間，他們的頭又抬了起來，他的表情又恢複到了喜慶的笑容。
“二拜高堂！——”
隨著司儀的聲音，兩人又一次緩緩跪下，向著堂上的天主、聖伊、謝天華俯身拜了下去。然而，在謝瑤瑕鑲著九顆夜明珠的沉甸甸鳳冠碰地的那一刻，同樣也沒人看見她那掩在喜帕之下僵硬的表情——與阡嵐拜堂的一刻她曾期盼了很久，隻是不知為何在昨天得知他是父親的恩人後，她的心中竟萌生了一種無法釋懷的情緒。有那麽一瞬，她甚至開始懷疑起他們二人的感情。
曾經，那些朝朝暮暮的青澀情愫，那些年年歲歲的懵懂流露，那些她一直堅定不移地認為的所謂愛情，朝思暮想渴望已久的所謂姻緣，到底是真是假？
她不斷地問自己，開始變得恍惚，變得擔驚受怕。這一場一擲千金、奢華又盛大的婚禮，到底是一場有情人不懈奮鬥的終成眷屬，還隻是一次命中注定對三十年前恩情的回報？
在眾人毫不知情的歡欣鼓舞下，司儀的聲音就像一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催促，那一聲“夫妻對拜！——”最終還是響亮地高唱了出來。
穿著紅豔豔的喜服的二人默默轉身相對，那一瞬間，阡嵐隻看見了自己新娘頭上蓋著的沉沉喜帕，而瑤瑕亦隻看見自己新郎胸前掛著的重重紅花。眾人的喝彩聲、呐喊聲一陣陣轟動著醴泉堂，門外點燃數百掛爆竹的火引子已經準備就緒。那一刻，他們二人竟同時僵了一下，瑤瑕沒有雙手共持紅緞花球，卻反而騰出一隻來拂了拂臉頰；阡嵐沒有俯身下拜，卻反而轉頭看向了堂上的白辰胤天。
頓時，喜氣洋洋的歡呼四下悄然，司儀錯愕在一邊，堂內氣氛十分尷尬。
高高的金座上，白辰胤天穿著華麗的紫金麒麟錦袍，麵對眾人紛紛投來的詫異神情，他隻能用一種有著同樣詫異卻又充滿威嚴的目光死死地回瞪向新郎。一旁的墨琴連忙向儐相使眼色，讓他們敦促二人繼續。
阡嵐恍惚間回了一下神，立刻轉向新娘，扯了扯他們手中的紅緞花球，二人這有才像掙脫了魔咒一般地俯身拜了下去。
司儀的心簡直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這才終於落了下去。他舒暢地吸了一口氣，最後一次高聲喝道，“禮成，送入洞房！——”
堂內的喧鬧聲又一次滾滾而來，在眾人推推攘攘的簇擁下，二位新人終於轉身走出了醴泉堂。而那一刻，白辰胤天的臉色已經不是一般的難看。
墨琴見了他這般模樣，本是擔憂地伸手想去安慰他，卻不料隻聽“啪”的一聲，她伸在半空中的手竟被白辰胤天猛然地扇開。
“夫君……”墨琴受驚地縮回了生疼的手，終於含著淚水委屈地念出了這兩個字。白辰胤天卻猛回頭瞪了她一眼，似乎頃刻間從天而落了一堵厚厚的冰牆隔絕了他們二人。
華麗的鳳釵下，墨琴奪眶而出的熱淚滾滾而落，她似乎早已感覺這次的婚禮處處充滿著不正常。但是，她竟萬萬也沒想到一直對她寵愛有加的白辰胤天竟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扇回了她的手。為什麽，為什麽這一場奇怪的婚禮竟讓她第一次有了一種被打入冷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