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幻象
在軒轅嬋提著灼華劍衝如三陽爻所在的乾位的一瞬間，她還是不禁抬頭望了下四周高聳陡立的圍牆——這可能是一片隻有飛鳥才能出入的地方。看著灰黑的圍牆，她漆黑的雙眸裏突然竄起了一簇火焰，求生的欲望開始在心中灼灼燃燒。
在她破門而入的一刻，她終於指尖一彈，將那隻備用的紙鳶落在了門口。
如果，真有什麽不測，她還能念咒語驅動它飛回去求援。
雖然她本不屑用它，隻是那來時的路已窮盡凶險，她的心懸在那裏，不能放下。
來不及多想，紅色的光影“嘩”一聲衝進了乾位的門，那隻疊好的紙鳶因她裙底的風微微震了震翅膀——“危矣請援，嬋。”
女子衝進去的一瞬間，一道驚天的白光猛然劈下，她立刻抬劍而擋，隨之翻身一躍，穩住了腳步，卻看見了屋內無數個人影正環繞在她周圍。
“空塵山的黃毛丫頭竟也敢到此撒野！”一個老年人的聲音響徹在四周，回旋不斷，繚繞不絕。
“嗬，”軒轅嬋冷笑一聲，“高前輩目中無人，晚輩倒要看看誰強誰弱！”說罷，紅衣女子灼華一抬，準備出招。
然而，四下裏悄然，她的劍懸在空中半晌，鏡中的人都沒有現身。
四周，無數麵巨大銀鏡正緩緩地圍繞著她旋轉。每一麵鏡與鏡之間都被完美地接上，一麵的鏡像映射在另一麵之中，層層疊疊，瞬息萬變。
一時間，軒轅嬋的眼前似乎有成百上千個高明鏡，他灰白色的身影隨著旋轉中的鏡麵不斷地交替、重疊，變幻莫測。
軒轅嬋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不斷地告誡自己保持清醒。
突然，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劍從她的左上方直刺而來，軒轅嬋立刻將灼華一揮，向著右下方果斷一斬！——隻聽“錚！”一聲，兵戎相接！
軒轅嬋雙目一瞪，確認鏡中人已顯像，立刻手腕一繞，擋開利劍，衝著來者就是一刺！——
“錚！”一聲，前方明明隻有一個的高明鏡，竟伸出了另一隻拿劍的手擋住了她的灼華！女子心裏一沉，頓生疑惑和惶恐。
“哈哈哈……”高明鏡陰冷的笑聲驟然響起，“你以為來時的路就是鏡廊嗎？”年過半百的他，一頭斑白的長發在無風的房子裏乍然飄起，顯得十分猙獰。
他嘴角陰陰地勾起，眼神裏充滿著狡詐的光芒，“那裏不是鏡廊的結束，隻是它的開始！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大笑聲還在屋裏穿梭回蕩，卻見九支鋒利的飛箭“唰”地一聲從軒轅嬋的腳下破土而出！她本想一躍而閃，可在蹲身起跳的一瞬間又硬生生克製住了向上的衝動，頭一昂，抬手向上就是一揮——“嘩！”一聲利刃削木之後，九支斷箭“砰砰！……”應聲落地。
軒轅嬋穩住腳下，定眼一看，才發現地上根本沒有九支箭，有的僅是一支被她劈成兩半的斷箭——她的心裏驟然一緊，這樣接連不斷上下左右的鏡像顛倒，以一化百以、以十成千的虛幻錯覺，已讓她原本敏銳的判斷撐到了極限。她咬著牙，手裏緊緊地握著熾紅的灼華，警惕地環顧著四周。
在一幕幕巨大的銀鏡之後，高明鏡的眼裏卻帶著狠勁兒，“丫頭，咱們來玩點刺激的。”
他的話語一落，隻見那重重的鏡麵在繞她轉圈的同時，也紛紛開始自己旋轉。那一刻，軒轅嬋看見周圍的鏡子裏竟出現了無數個同樣的自己，她們穿著同樣的紅衣，拿著同樣灼華劍，直直地盯著她。
那一刹那，她頭上的青筋顫動了一下，額頭上竟沁出了陣陣的冷汗。她立刻抬起灼華護在胸前，眼睛警惕地左右環視，腳下快速地移動著步伐。
突然，一個灰白的身影一閃而入，她連忙抬劍格擋，卻不料背後被人猛然地刺了一劍！
“哇……”她吐了一口血，眉頭緊鎖，忍著痛用劍回身一掃。隻見那灰白的身影猛然一躍，向著遠方跳了開去。軒轅嬋捂住胸口流血的傷，正準備抬劍，卻忽然感到身上又傳來了一陣劇痛！——
她僵硬地低了低頭，卻發現一把利劍正端端地刺進了自己的腹部！她艱難地抬起了頭，看見的正是那白發斑斑的高明鏡陰險的笑容。
高明鏡立刻向右側閃了開去，軒轅嬋恍然明白了他的笑容，立刻腳下一旋，右手向著左側猛然地一截，隻聽“錚！”的一聲，終於截住了他的一劍。
她被猛烈的劍氣震得大退了五步，背部和腹部兩處傷口頓感陣陣撕裂的疼痛。她艱難地摸了摸已浸濕的外衣的傷口，抬手一看，卻隻見指上血淋淋的鮮紅！
“哇……”她又吐出了一口血，竟感到眼前有些昏花。她立刻用劍杵著地麵，艱難地保持著站立，卻又在恍惚間看見了鏡中無數個穿著紅衣的女子繞著她徐徐而來——
那一刻，她的心中忽然彌漫起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惶恐和絕望——她不想死在這裏，她還沒有進入靈昭宮，還沒有找到恢複葉杉落記憶的辦法，她不能就這麽死去，她還沒有找到她的暗夜……
白發飄然的高明鏡在一旁狡詐地笑著。他沒有注意到，眼前這個重傷到隻能靠倚劍站立的女子，她帶血絲的嘴唇竟暗暗地動了動。
——紙鳶，但願你能帶回我的請求。
這個時候，原本負責清理高家莊其他人的地坤和雷霆倒並沒有遇上太大的困難。他們很快地衝進了其餘七個方向，用著那犀利的春花秋月劍法迅速地掃蕩了一切。
畢竟，這裏除了高明鏡，其他人本來就不堪一擊。隻是他們不知道，憑著這精心設計的鏡廊，有一個高明鏡就夠了。
當他們完成了七個方向再次準備去乾位援助嬋姑娘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八個花台上一切的陽爻與陰爻都已完全倒置。
鏡廊，陰即是陽，陽即是陰。當他們不假思索地走入三陽爻方位的時候，卻渾然不知走進的隻是剛才三陰爻的方位，坤位。
兩人一進房間便覺得奇怪，但他們的心卻一直告訴他們，這裏就是乾位。他們四處尋找著，但卻不知道“起即是終”是含義——
幽暗的屋內兩人正疑惑地環顧著四周，搖曳的燭光點點微亮。他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著房間深處探尋，心裏不停地揣度那個女子怎麽沒了蹤影。
忽然間，前方有一片亮光，二人跨步一邁，竟已出了圍牆，來到了野外！
雷震滿眼驚異，低聲自問道，“這個房間竟能直接走出……難道嬋姑娘她自己先回去了嗎？”
地坤皺了皺眉頭，迅速地掃了一眼昏暗的四周，“先去下馬的地方看看，她來時的馬是否還在。”
說著，兩人迅速朝著高家莊的大門遠處的密林跑了去，那裏是他們來時下馬的地方。然而，正如地坤所擔心的一樣，軒轅嬋的馬根本還沒有被騎走，而她卻並不在房間內。頓時，兩人的心都不禁一沉，她不在庭院裏，也不在乾位的房間裏，甚至也沒有回來過這裏動過馬匹，難道他們打到了外麵去？
想著想著，地坤不禁又回頭再次看了看身後的高家莊——
一片騰騰的迷霧正籠罩在它的上方，在漆黑的夜裏，顯得格外詭異。天上的殘月還未東升，隻有一些閃爍的星，如惑亂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他們。
地坤歎了口氣，卻十分嚴肅，“我們應該低估了高明鏡。”說著，他拍了拍雷震的肩，“你身上還有箭傷，你先回去請天主增援。我再在四處找找，看看她有沒有出來。”
“好！”雷震立刻點了點頭，忍者腿上的疼痛翻身上馬，向著來時的方向長長地一揮鞭，疾馳而去。
地坤又轉過身看向四周陰暗的密林，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試圖聽尋兩人打鬥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