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血色盛會（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袁崇謀只覺得渾身一松，一股清新的空氣撲在臉上，眼前驟然變得明亮了起來。
他睜眼一看，跟前站著一個人，白袍大袖，氣宇不凡，正是袁師道。而那五官中郎將，已經不知去向了。
大堂之上，原本燭光暗淡，五官中郎將現身之後，更是顯得鬼氣森森。這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袁師道到來的緣故，竟然變得亮如白晝了。
袁崇謀見此情形，心中油然生出一個念頭：袁師道當真像是白衣天神一般，他一現身，光明驅散黑暗，五官中郎將這五個黑色妖魔，頓時就望風而逃了。
他忙上前行禮拜見，說道：「兄長又救了小弟一命，天高地厚之恩，此生難以報答……」環顧四周，不光五官中郎將不見了蹤影，麻素衣竟然也不見了，又問道：「茅山的麻素衣，適才也被困在這裡，不知道怎樣了？」
「他中了邪術，我替他解了咒，此刻已經返程復命去了。」袁師道抬手道：「今晚發生的事，我會派人詳查。咱們這就上逍遙山。」
袁崇謀說了聲好，問道：「那五官中郎將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一身邪術，十分古怪難纏。小弟一個不小心，就著了他們的道。」說罷搖頭嘆氣。
袁師道哈哈一笑道：「這五人確實古怪，我也不知道他們的真實來歷。至於他們的法術，卻是不值一哂，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把戲。個中機理你一旦識破，就很容易對付了。」
袁崇謀還有許多疑問想問個清楚，只見袁師道大袖一揮，動身上山，忙跟了上去，很多話一時間也就問不出口了。
袁師道忽然現身，輕而易舉便打發了五官中郎將，袁崇謀難免覺得有些突兀。但是轉念一想，元不是吃了敗仗，跑回山上，搬來了袁師道這個救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心裡頓時便釋然了。
兩人一路上山，袁崇謀忍不住便說起在百花會上的見聞。袁師道打斷他的話，淡淡說道：「也是我近些年疏於俗務，逍遙山下，竟然出現了這樣的邪祟。百花會的事，明日再談吧，以防隔牆有耳。」
袁崇謀見他聽說了百花會這樣的巨變，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神情，相比之下，顯得自己遇事沉不住氣，心裡不由得有些羞愧。
兩人回山之後，各自歇息。第二天，袁師道將他召到逍遙宮大殿，屏退左右，開始說起齊雲山的事。
百花幽會上的所見所聞，牽涉太深太廣，袁崇謀自然不會輕易透露。除此之外，他將其他的見聞，一五一十都告訴了袁師道。
袁師道聽完，面無表情，沉吟半晌，這才緩緩說道：「齊雲山遭此大難，五山同氣連枝，自然不能坐視不管。不過，當今之世，並沒有什麼大的邪教魔道，想要一舉滅掉齊雲山，又不是小小的幾個外道妖魔能夠做到的，這事實在很蹊蹺……唔，你是當事人，對此怎麼看？」
袁崇謀道：「慘劇發生時，我便在齊雲山，但是竟然毫無察覺，現在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這事就常理來推斷，不是外敵，便是內患。既然兄長認定外敵做不到，那麼，製造這駭人血案的，恐怕……恐怕就是五山中人了……」說罷，雙眼直盯著袁師道。
袁師道仰頭看天，皺起眉頭道：「自從百年之前泰山冥府覆滅以後，五山興旺了這麼多年，難道現在盛極而衰，要走上泰山冥府的老路了？」
袁崇謀不清楚泰山冥府的來龍去脈，回道：「有兄長這樣頂天立地的柱石，五山又豈會走下坡路！何況極樂仙宮一旦建成，五山更是聲勢大漲，到時候烈火烹油，鮮花著錦，都不足以形容萬一了……」
袁師道輕輕嘆了口氣，道：「五山雖然不乏出類拔萃的人物，但是人力難敵天命啊……實不相瞞，我自從接手極樂仙宮的事情以後，總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讓我處處受制，渾身力氣竟然使不出來。這不是天命所制，又是什麼？」
袁崇謀笑道：「兄長多慮了。你擔當大任，眼下是五山首屈一指的人物。那些眼紅心熱之人，自然會想方設法，從中作梗。這些不過是蚍蜉撼大樹罷了，又豈能撼動兄長的偉業？」
袁師道又嘆了口氣，道：「見血不祥，何況是五山之一的齊雲山被滅門！我一手推動建成極樂仙宮，這事一開始就錯了么？」
袁崇謀自從結識他以來，始終見他意氣風發，這時見他忽然灰心喪氣到說出這番話，不由得吃了一驚，不知道袁師道這麼說，是故作姿態，還是由衷而發。
袁崇謀忙勸慰道：「兄長過慮了。小弟不才，卻也知道，建成極樂仙宮，是五山的大勢所趨。小弟能見識到的，難道五山的各位高人見識不到？說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滅了齊雲山，對五山事業，有什麼好處，對於極樂仙宮，又有什麼壞處？」
袁師道聽了這話，眼中光芒一閃，看了看袁崇謀，說道：「依你看，出手滅了齊雲山的勢力，用意是在極樂仙宮了？」
袁崇謀搖搖頭道：「小弟倒不是這個意思。血洗齊雲山，自然是公開與五山為敵，但卻未必是沖著極樂仙宮而來。」
袁師道微微點頭，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袁崇謀道：「兄長不妨細想，極樂仙宮之事，齊雲山是否參與其中，又到底參與了多少？齊雲山覆滅之後，對極樂仙宮又有多大的損傷？」
袁師道緩緩點頭道：「這麼說來，對方未必顧及到極樂仙宮，倒是直接沖著五山來了。我感覺到重重阻力，只怕就跟這股勢力有關……」
袁崇謀的這番談話，原本有試探袁師道的意思。但是，對於齊雲山血案，袁師道既沒有表現出意外，也沒有暴露出任何的真實意圖，讓人難以捉摸。
百花幽會上，袁崇謀親身參與了血盟密約，眼看著譚長生等人密謀對付袁師道。
可是，這些人還沒有什麼動作，袁師道竟然隱隱察覺到了端倪，而期間又發生了驚心動魄的齊雲山血案。事態演變，真是既撲朔迷離，又讓人心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