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亦幻亦真（一）

  袁崇謀前往天龍山的情形，又與赤城山頗為不同。他一到赤城山腳下，便有兩名少年執事在山下迎接。而在天龍山，他進了山門，一直來到半山的會客亭，才見到兩名天龍山弟子守在那裡。

  袁崇謀見天龍山無人迎接，知道袁師道跟天龍七聖有些過節，自己作為袁師道的使者，在天龍山上難以被人待見，也是情理中的事。因此，他也不自報身份，只是上前拱拱手道：「兩位師兄有禮了！在下從茅山而來，有要事上山，拜會天龍七聖，不知諸位仙師此刻是否就在紫陽宮大殿之中？」

  那會客亭中的兩名知事弟子，原本在竊竊私語，被袁崇謀打斷之後，也不正眼看他，只隨手向山上指了指。

  袁崇謀見他們將自己視若無物，正眼都不瞧上一瞧，平生哪裡受過這樣的輕慢，頓時怒不可遏。待要發作之時，轉念一想，自己雖然不是五山中人，但是身負五山的使命，不宜跟五山中人大起衝突，何況跟這些尋常弟子計較，實在是有失身份。於是，他不置一詞，沿著知事弟子所指的方向，繼續上山。

  他來到紫陽宮大殿前，這時天龍山已經是午課時間，各殿都不見人影。袁崇謀等了一陣，這才見到一名弟子匆匆經過。他忙攔下這名弟子，報出了自己的身份來意。

  那名弟子見他自稱是茅宗一和袁師道的使者，奉了這兩人的使命而來，面無表情，只道了句「先生稍後！」便匆匆離去。

  袁崇謀在大殿前又等了一會，正在百無聊賴之時，只見一個老者迎面走了過來，人還沒到跟前，已是笑容滿面，遠遠地拱手道：「尊駕可是袁崇謀先生，老夫天龍山徐道成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袁崇謀見他自報家門，知道此人是天龍七聖之一，並且在天龍七聖之中位份不低。徐道成身為天龍山首腦人物，此刻親自笑臉相迎，袁崇謀此前上山遇到的種種不快，瞬時間便都煙消雲散了。

  袁崇謀回了個禮，道：「徐仙師親自來迎，晚輩受寵若驚。晚輩上山，是奉命拜會天龍七聖眾位前輩，不知道何時能夠見到林仙師，當面向他老人家請教。」

  徐道成見他一開口便要拜會林道靖，臉色變了變，但是迅即恢復原狀，道：「不急不急，袁先生上了咱們天龍山，豈能不讓你見到正主？不過，林師兄此刻有外事纏身，暫時無法分身會見先生。我和幾位師兄弟特意備下了薄酒，替先生接風洗塵，請先生務必賞臉一醉。」

  袁崇謀聽他話語中的意思，並非代表林道靖前來會客，心裡難免奇怪，但見他言語客氣，當下也不敢怠慢，忙應承了下來。

  兩人繞過紫陽宮大殿，向一側的殿閣走去。不一會，到了一處閣樓，徐道成在前引路，上得樓來，只見樓上圍桌坐著兩位老者。

  兩位老者見他們上樓，齊齊站起身來。其中一人上前拉住袁崇謀，不住地寒暄，神情顯得極為親熱。徐道成在一旁替雙方引見，原來這兩位老者也位列天龍七聖，分別是郝道全和程道靈。

  袁崇謀上山時遭到冷遇，這時天龍七聖中的三位齊齊現身，設宴相待，笑臉相迎，真是前冷后熱，前倨後恭。他雖然心中隱隱覺得奇怪，但是轉念一想，天龍山家大業大，弟子眾多，天龍七聖對下屬弟子有些疏於管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至於林道靖忙於事務，無法脫身，因此讓三位師兄弟出面款待，也是合情合理，因此不以為異。

  賓主雙方落座之後，郝道全率先向袁崇謀敬酒。袁崇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只覺得一股暖流從口中滑入體內，頓時渾身說不出的舒坦，忍不住贊一聲：好酒！

  郝道全敬酒之後，徐道成、程道靈先後將袁崇謀的酒杯斟滿，也各自敬了一杯。這兩杯酒飲下之後，感覺卻不像第一杯那麼奇特。

  等到三杯酒下肚，徐道成搖了搖頭，對著郝道全說道：「郝師兄，咱們此刻在這裡陪袁先生飲酒，好像沒事人一般悠閑，這事先沒有徵得林仙師的同意，他要是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樣發落我們？」

  那郝道全正是一見面就拉著袁崇謀不住寒暄的，顯然是在場三位的主心骨。他原本笑容滿面，這時嘆了口氣道：「徐師弟，咱們沾了袁先生的光，偷得浮生半日閑，得樂且樂吧，不要掃了袁先生的興。」

  程道靈聽了徐道成的話，也是愁容滿面，道：「徐師兄說的是，林仙師三令五申，山上的大小事宜，都得向他請示，然後按照他的意旨執行。袁先生上山，是奉了茅老仙師的命，這是何等大事！咱們事先沒有向林仙師請示，便私下宴請袁先生，於理不合。那個……小弟的心裡，實在是不安的緊……」

  袁崇謀聽了他們這一番對話，心中大奇，心想天龍七聖即便不能平起平坐，畢竟總是同門同輩的師兄弟，彼此之間相處，怎麼也不至於像這三位說的這麼狼狽。此前聽袁師道評說天龍七聖，只提到林道靖修為了得，乃是憑藉實力脫穎而出，後來居上，成了本師派的首腦，並最終接任天龍山仙師。誰能想到，林道靖不光道法超群，手段也是極其了得，竟然將天龍七聖中的其他幾位治得服服帖帖。

  袁崇謀想到這裡，心想眼前的情形，終究還是因自己而起，便開口說道：「讓三位前輩如此困擾，是晚輩的不是了。晚輩現在便去拜見林仙師，如果林仙師有任何的責罰，晚輩願意一身承擔！」

  郝道全擺擺手道：「咱們沒出息鬧出的笑話，讓袁先生見笑了，哪能再帶累先生！先生請寬坐，咱們今日不醉無歸。來日的事，來日再說吧！」

  袁崇謀見他這麼說，徐道成、程道靈二人又雙雙舉起杯來，只好舉杯飲了一口，將心中的疑惑和酒咽了下去。

  觥籌交錯之中，郝道全三人都有些醉了。袁崇謀見他們的話語一下多了起來，牢騷滿腹，說了許多對天龍山及林道靖不滿的話。似乎他們平日在山上受了許多的氣，無處宣洩，這時借酒壯膽，對著外人全部傾吐了出來。

  袁崇謀來到天龍山，原本就奉命要結交天龍七聖中除了林道靖之外的幾位，多多了解天龍七聖的為人和行事。郝道全三人喝醉了胡言亂語，無話不說，正中他的下懷。於是，他做出洗耳恭聽狀，將郝道全三人的話牢牢記在了心裡。

  郝道全三人或許是因為借酒宣洩了心中的鬱悶，心裡十分痛快，狂喝亂飲，最後都是爛醉如泥。

  袁崇謀見他們醉倒在當場，也沒有弟子在一旁服侍，只好將他們一一安置在床榻上休息。所幸樓上地方寬敞，袁崇謀將三人安頓下來，也感覺醉意襲來，昏昏欲睡，便找了張卧榻躺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