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茅山宗主（四）
茅宗一的這一番話語試探，譚長生回話很是小心謹慎，沒有絲毫的忤逆之意。茅宗一知道，在譚長生的心目中，自己說話仍有一言九鼎的分量。
他滿意地點點頭，說道：「長齡、長青失陷在紫府神宮裡，未必還能回到茅山。首宗、三宗這兩位宗主的位置，當然不能長久空置下來。長生，你心目中有什麼合適的人選，不妨跟為師說說。」
譚長生在來面見茅宗一之前，心裡謀算的是兩點。一是想要探明茅宗一對袁師道的看法和態度，以及他們密談的主要內容。其二，則是想要謀求茅山首宗和三宗這兩個宗主之位，將三個宗主之位都收入囊中。
對於前一點，他心裡已經很明了，即便茅宗一對袁師道十分看重，但是看重之中，又有擔憂和戒備，在眼下看來，對自己構不成最大的威脅。相比之下，真正要緊的，還是首宗和三宗這兩個宗主之位。
譚長生很清楚，這種事關切身利益的談判，又牽涉到師徒之間的情誼，最好的情形，自然是有人替自己出面，在敲好了邊鼓，事情大致妥當之後，自己再出面。可是，茅山三宗雖然弟子眾多，除了三位宗主之外，能在茅宗一跟前說上話的得力弟子，竟是一個都沒有。
因此，譚長生只好硬著頭皮自己上。他知道，若是能夠順利達成目的也就罷了，要是達不成目的，只會增加與茅宗一之間的嫌隙，動搖自己在茅宗一心目中的地位。但是，他實在是別無選擇，只能自己出馬。
不過，眼前的情勢已經頗為明朗，譚長生相信，只要自己主動點出話題，一切便會順理成章。令他沒想到的是，茅宗一似乎另有打算。
因此，茅宗一讓他說說心目中的合適人選，譚長生心裡毫無準備，一時語塞，說不上話來。
茅宗一見譚長生語塞，知道他的心思和難處，沉吟片刻，緩緩說道：「茅山三宗，宗主之位非同小可，如果所託非人，後果不堪設想。長生，如果你都想不出合適的人選，這事就暫且擱置一旁，咱們以後再論吧。」
茅宗一的話說到這個份上，譚長生這時即便想要毛遂自薦，也不便開口了。他咽了口唾沫，慢慢地點點頭，正要起身告辭。忽然，閣樓上面有人輕輕咳了一聲。
這個清脆的咳聲傳了下來，茅宗一似乎若有所悟，叫住譚長生，說道：「長生，你此番前來，心中當真沒有人選？」
譚長生聽到這話，猶豫了片刻，正要開口回話，只聽茅宗一接著說道：「你要是心中沒有人選，我說出一個人來，你替為師好好參詳參詳。」
譚長生見茅宗一忽然轉變心意，顯然跟樓上的那個咳聲有關，心領神會，回道：「師尊相中的人選，自然是不會差的。」
茅宗一說道：「茅山自三茅祖師開山以來，一脈相傳，傳承從未斷過，三宗每一代的嫡傳弟子，都是千挑萬選。這是我茅山至今鼎盛的原因之所在，卻也因為良才難得，如今難免面臨後繼無人的局面。
「長生，我之所以不想眼下便考慮首宗和三宗兩個宗主之位，主要便是因為，這兩宗現有的弟子裡面，並沒有得力的人選。因此，在茅山土生土長的弟子之外，去尋求合適的人選，也不失為一個選擇。茅山密會之後，我將袁師道留下來密談，原本也有這一番用意在裡面，你明白么？」
譚長生聽他忽然又談到袁師道，臉上一紅，連連點頭道：「師尊思慮深遠，是弟子見識淺薄。弟子學藝不精，讓你老人家失望了。師尊，眼下茅山三宗的弟子裡面，似乎只有袁從真師妹，是上佳的人選……」
茅宗一見譚長生主動迎合自己的心意，滿意地點點頭道：「她在我身邊的時日也不短了。我一向留心觀察，她天分很高，大比之年能夠輕鬆過關，已經勝過絕大多數的茅山弟子了，何況人又勤勉能幹，只要多加歷練，是能成大器的。」
譚長生連聲附和道：「有師尊的悉心調教，袁師妹前途不可限量。」
茅宗一點點頭道：「所以，我有心讓她接任三宗宗主。三宗疲弱已久，由她這個外人來接手，說不定能夠破陳出新，闖出一番全新的局面。至於首宗宗主嘛……」
譚長生見茅宗一兜兜轉轉，終於說到了正題，當下不再遲疑，接著說道：「三宗宗主由袁師妹來接任，正是再好不過了。至於首宗宗主，弟子毛遂自薦，願意為師尊分憂……」
茅宗一面露笑容，說道：「你能有這個心思，為師十分欣慰。嗯，那就這樣定下了，你兼任首宗宗主，三宗宗主則由袁從真接任。長生，你一身兩任，關係重大，不要讓為師失望。」
譚長生站起身來，肅然說道：「弟子深感師尊的栽培之恩，往後一定盡心竭力，為茅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譚長生與茅宗一的這一番談話，主要目的初步達成，師徒雙方也沒有為此而生出嫌隙，可說是皆大歡喜。這種情形，大體在譚長生的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離開茅宗一的住所，回到玉清宮大殿之中，當即屏退了身邊的弟子，獨自靜下來，回想適才與茅宗一的那一番談話。
譚長生正在沉思，大門忽然開啟，閃進一個人來。來人身姿婀娜，面如桃花，卻是袁從真。
袁從真笑嘻嘻地走上前來，說道：「恭喜譚宗主，賀喜譚宗主，從今日起，你在茅山就是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譚長生見是她，臉上毫無意外的表情，緩緩說道：「今日要不是袁師妹……袁宗主出手相助，譚某也難以達成心愿。」
袁從真莞爾一笑道：「譚師兄不必見外，咱們互相扶持，談不上相助。茅山三宗卧虎藏龍，小妹在茅山的根基太淺，日後仰仗譚師兄的地方多了，到時你不要忘了提攜小妹才是。」
「那是當然的！」譚長生道：「今日多虧了袁師妹仗義出手，才能及時扭轉局面。你有師尊這棵大樹庇護，前途不可限量。愚兄以後要借重師妹的地方，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兩人說到這裡，相視一笑，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