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桃源故地(六)
「這後生死了之後,大夥自然是各種猜測。族中的幾位頭面人物聚在一起商量,決定再派兩人出去,一是尋找另外一個後生的下落,二是查明他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至於採集糧食的事,大夥這時倒顧不上了。
「這第二批後生出發前,也是約定了半個月的期限。大夥提心弔膽地等了半個月,誰知道,這一次竟是一個都沒有回來。
「幾位族長商議這件事,都覺得十分蹊蹺。這幾個後生,為人都十分的機警,外出的時候,又刻意隱瞞了身份來歷。如果說外界發生了戰事、疫病,他們即便找不到糧食,自保應當是沒有問題的。誰知道出去了四人,三人不知去向,一人更是死了。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實在是令人摸不著頭腦。
「那虞氏族長想起所有這一切的事情,都是從他女兒身上起的,十分過意不去。他不顧家人的勸阻,決定帶著一位虞氏的後生,再次出去探個究竟。
「他們出了山洞之後,發現外界並沒有什麼異樣。等到走到桃林附近時,虞氏族長十分心細,留意到桃林似乎跟傳說中的有些不一樣。他讓那虞氏後生走在前面,他在後面遠遠觀察。
「只見那虞氏後生進到桃林以後,頓時起了一陣微風,花瓣紛紛掉落的時候,那虞氏後生的身影,瞬間便消失不見了。虞氏族長大聲叫喚那後生,卻是始終沒有回應。他見到這種情形,不敢再進到桃林裡面,轉身返回了世外桃源。
「虞氏族長和大夥說起了桃林的異常情形,幾位族長便一起從山洞中出來,看看那桃林到底有什麼古怪。他們來到桃林的附近,一看之下,都有些詫異。
「原來,桃源中世代相傳,桃源外的這一片桃林,都是天然野生的,雖然好大一片,但卻雜亂無章。可是,幾位族長此時看到的桃林,卻是橫豎成排,整整齊齊,顯然是有人特意一棵棵種下的。
「虞氏族長親眼看見,進到桃林中的人,會在落花之中失去蹤影。而從此前回來的那個後生的情形來看,從這桃林中返回的人,很快便會死掉。這桃林到底有什麼古怪,幾位族長誰都說不清,誰也不敢再輕易進到這桃林裡面。」
袁師道這時忽然說道:「那桃林中莫非有桃花瘴?凡人只要沾上了這桃花瘴,必死無疑。那個返回桃源中的後生,看他臨死時的情形,頗像是中了桃花瘴!」
那老者說道:「當時幾位族長也有這種想法。但要說真的是因為桃花瘴,為什麼前後五個後生,只有一個回來了,另外四個卻是不知去向?
「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個桃林最後就成了世外桃源的一道屏障,將世外桃源與外界隔離開來了。後來,桃源中的糧食越來越不夠吃,即便不再給人面瘡喂飯,家家戶戶的糧食還是不夠。
「另外,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以往桃源中風調雨順,四季如春,這時天氣忽然開始變壞了,地里的莊稼年年歉收,池塘里的水,也無緣無故開始乾涸。缺吃少喝了一段日子,各家沒有辦法,只好大著膽子外出求生。
「這時各族族長自身難保,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便任由大夥出去自尋生路。那些離開的人,一撥接著一撥,都是有去無回,也不知道是死在了桃林之中呢,還是活著到了外界。反正到了最後,三位族長也帶著家人,先後離開了桃源……」
袁師道聽到這裡,問道:「老丈怎麼沒有離開呢,你一人待在這裡,靠什麼生活?」
那老者搖搖頭,說道:「我孤身一人,去了哪裡都是一樣的。至於吃的嘛,你們也看到了。只要外界有人在墳前擺祭品,我這裡便能吃到。至於這些祭品是誰在外界擺的,為什麼我這孤魂野鬼能夠吃到,我吃了這麼多年,也還是不明不白。」
那老者說到這裡,只聽門外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鬼仆,這些年來,誰在供你吃喝,你真的不知道么?」
話音未落,門外走進一個人來。這人滿面虯髯,身材高大,顯得十分孔武有力,與那老者矮小佝僂的身形,反差極大。
那老者鬼仆看到來人,低下頭,緩緩地搖頭道:「我老了,不明白事了。這些年來,墳前的祭品有什麼,我便吃什麼,也不在乎是誰的恩典。」
來人冷笑一聲,說道:「便是人人都像你這樣,不知感恩,忘恩負義,好好的世外桃源,才變成了今日的這番景象!」
說到這裡,他轉過身來,對著袁師道一行拱手說道:「在下鬼侯,便是這世外桃源的管事人。今日聽說有外客光臨,特地奉了主人之命,邀請各位前往一敘。」
袁師道見這鬼侯自稱是世外桃源的管事人,心想適才那老者鬼仆說過,當日在世外桃源主事的項、虞、范三族的族長,都已經闔家離開了,哪裡又冒出來這樣一個管事人?
再說,世外桃源已經形同鬼界,既沒剩幾個人,又沒有什麼事,他即便自稱鬼侯,又能管些什麼事?
鬼侯見袁師道等人對他的邀請表現得十分冷淡,想了想,又說道:「諸位初來乍到,或許不知道世外桃源的底細。這世外桃源與外界傳說的情形,頗為不同,鬼仆適才想必已經說了許多。
「其實,在項、虞、范三族遷入之前,這裡便已經存在了許多年,而且極為興盛。這樣一個天上少有、人間罕見的世外仙境,並非天然生成的,而是我主人九幽主人施展曠世神通,一心化九境,開創出來的傑作。」
袁師道、袁崇謀聽他忽然說起九幽主人這樣一個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是搖搖頭,表示聞所未聞。
那鬼侯看在眼裡,面不改色,接著說道:「九幽主人在外界名聲不顯,乃是因為他老人家行事低調、韜光自晦的緣故。
「各位,九幽主人這個名號的由來,便是因為他老人家的治下,包括了分散在八荒之地的八重幽境,以及世外桃源這一重幽境。九幽,指的便是這九重幽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