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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夫婦(上)

  「……你什麼意思?要不是頭兒,咱們早就被……」

  女子的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極力剋制的怒意,正要繼續問個明白,不知為何又突然沉默下去,只剩下男子冷笑個不停。

  直到他似乎終於笑夠了,才由一道略顯蒼老疲憊的聲音,將這場看似無謂的意氣之爭終結。

  「走吧!算算時間,那邊差不多也該要開始了……假如等會兒拿不下目標,對咱們來說,留不留下那兩個孩子……結果又有什麼分別?」

  ——真的沒有任何分別么?

  爭執雙方一時都沒再出聲,但或許在聽到這句話的每個人心裡,都有著各自不同的答案罷……

  「雙娘……你帶兩個人去城內接應他們,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可以帶著剩下的人相機行事……」

  蒼老疲憊的男聲再起,這次卻是對著屬下分派任務。

  「……頭兒!可是之前咱們不是說好要一起……」

  女子聞言極為震驚,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過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當下慌忙開口欲讓頭領改變主意。

  然而話沒說完,一聲輕蔑嗤笑便緊隨其後響起——不用問,必然便是那與她有些不對付的青壯男子發出的了!

  「這是命令,不必多說!」

  蒼老疲憊的男聲這次卻異常堅決,語氣中有種不容置疑的強勢意味!過了半晌,卻又出人意表地補充道:「記住,切莫犯傻……」

  女子心中似仍有些掙扎,直到明白頭領心意已決,才極為不甘地小聲說了句「是」便沉默下去,彷彿真的已經認命……

  良久,一陣微風吹過再無人聲,只余花伏草堰的樹影深處,一頂破舊發黃的漁翁蓑笠平平安躺。

  ––––––我是華麗的分割線––––––

  神眷宮正北,迦嵐神峰山腳。

  這廂參與國宴的一眾賓客,在臨時擔任各殿司儀的宗國權貴頻頻勸祝之下,酒過三巡、菜嘗五味,漸至眼餳耳熱之際——也即烈煜、皓灼二人,發現被捕殺的司察院密探所豢養之銜金雲雀,從而察覺有異全力狂奔,欲回城示警的同時,宗王鑾駕終於抵達了神峰腳下。

  這倒不是說神眷宮真有如此巨大,只是駕著車馬沿著主幹道直直前行,從南到北就要足足耗去如許功夫。

  而是因為宗王茹桓返宮之後,需要回到寢居安李殿再次沐浴更衣,故而又額外花去了一些時間。

  合睦節祈祀盛典,對於宗國普通民眾而言,或許更加關注逐日廣場上的「盛典」環節。

  然而站在炎宗,以及宗國高層權貴的立場上,其實迦嵐神峰之頂這場即將開始的「祁祀」,才是今日的重中之重!

  為此,身兼炎宗宗主與國家君王雙重身份的茹桓,不僅節前三日要焚香祝禱、沐浴齋戒以誠其心;舉辦盛典時必須全神貫注、掌控全場以正其名;最後的祁祀,還得空腹沐浴、調整身心、輕車簡從、獻祭少太以告其神。

  整個流程之繁複,當事人之辛勞,實不足與外人道也!

  好在她正當年富力強,縱使天亮至今水米未進,午間又在廣場上,全程以念力施展炎宗秘術,為此耗去了許多精神,但在經歷短暫的休憩調復后,整個人看上去依然神采奕奕、如同尋常。

  當宗王茹桓穿戴整齊——這次她仍戴著王冠,只是換了一身款式較為簡單,專為祭祀量身定製的紅黑色連衣長裙——出現在大家眼前時。

  在場諸人,包括伺候香湯沐浴、梳洗著裝的侍女,殿外忠於職守的「炎武騎」侍衛,以及原地等待的六名護送騎士都眼前齊齊一亮,隨即大為欽佩、振奮不已!

  神眷宮北側緊鄰迦嵐神峰,並無女牆城垛、門戶溝渠,只因神峰東、南兩面皆險峻陡峭,而西、北二面更是壁立千仞,還被迦嵐河如懷抱一般「摟」在內里,故而根本無需畫蛇添足再行建造。

  宮內之人若想登上迦嵐神峰,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沿著南麓「之」字形開鑿的坡道石梯步行而上。

  除此以外,便只能進入從山腳一路上挖至山腹中心的隧道,然後乘坐高達九十九丈的纜廂直通山頂。

  ——只不過絕大多數時候,後者都幾乎僅供宗王專用,顯然今次也不例外!

  當茹桓如此前一般走下華麗的馬車時,護衛前後的六名「炎武騎」騎士也同樣一絲不苟、別無二致,彷彿身邊仍有成千上萬雙眼睛,在無比挑剔地搜尋著他們身上任何一點,可能導致場面出錯的紕漏!

  只不過現下執——是執,而不是舉著手臂以供承接——著她柔弱無骨的玉手之人,正是一直暗中掌控鑾駕出行一應事項的那名騎士。

  而其他在場的所有人,對這個看上去極度冒犯君顏、褻瀆王威的舉動,卻都視作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彷彿本來就該如此的模樣!

  不用懷疑,這位低調行事了大半天的騎士,正是宗國乃至泰安大陸都鼎鼎有名,冗長的頭銜念出來,要讓絕大多數聽者頭腦發懵的——蒼炙!

  也就是宗王茹桓的丈夫……

  此刻在場之人都是絕對的心腹,蒼炙拉著茹桓緩步而行,其他幾名騎士將他們圍在中間,但都知情識趣地稍微散開。

  與之保持著既不妨礙宗王夫婦交談,又能及時應對各種突髮狀況的距離,一起朝著前方的隧洞走去。

  「……今日你看見煜兒了么?」

  夫妻二人一整天都無暇說上幾句,然而茹桓一開口,問的卻不是自己第一次擔任宗女儐相,參與祁祀盛典儀式的女兒。

  蒼炙似也不感到意外,嘴邊露出一抹溫和笑意,回道:「看見了……他跟樓琰(音「眼」)家那小子坐在一塊兒,說不準又要搞出什麼『事情』來。」

  「呵呵……」

  茹桓輕笑一聲,彷彿想起了什麼趣事,暫時卸下「面具」的容顏,美得愈發驚心動魄!

  過了半晌,竟忽然如小兒女般微撅雙唇側首看他,調侃道:「我見你一直避著臉不好意思見人,還以為你將地磚都看出花了哩。」

  蒼炙亦被這句話給逗樂,但卻搖了搖頭既不回看也不還口,只是任她「肆意」取笑。

  等到行至三丈寬的隧道入口時,才又接著說道:「槿蘿今天表現得很好!大方得體、毫無怯場,看起來,就跟你小時候差不多少……」

  「是么?」

  說到女兒,茹桓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淡了幾分,也不知是因為情緒使然,還是邁步踏入隧道后,光線變得有些黯淡之故。

  「……若非今早我有先見之明,派綺棉前去幫她打整……君父庇佑!可知你那寶貝女兒,會鬧出何等笑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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