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驚現
過了一會,皓灼那邊終於吃完,雖然落進腹中的兩條魚加在一起,要比烈煜手中的還重上一些,但勝在個頭小、早上火、熟得快,再加上風捲殘雲一般的進食速度,自然比後者快出了不少。
「啊……真是舒坦!」
只見他坐在原地,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接著又拍了拍撐得圓滾的肚皮,心滿意足地吐出一口長氣后,才站起身來向著溪畔陷阱那邊走去。
「嗯?你要……幹嘛?」烈煜瞥見他起身,不自覺地加快了咀嚼的動作,同時咕噥著問了一句。
皓灼卻頭也不回地再次跳進水裡,理所當然地回道:「拆陷阱啊……」
「拆……拆陷阱?」
烈煜看著他手腳麻利地行動著,還在品味魚肉口感味道的大腦,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對啊!君父庇佑……那老頭兒說過,『每次有所得,假如不確定下回再來是什麼時候,臨走之前就一定要把陷阱拆掉,免得傷、天、害、理、多、造、殺、孽』!」
最後一句明顯帶著點兒調侃,說話間皓灼一邊翻著白眼,嘴上不以為然,但手上還是出賣了自己老實聽勸;一邊已三下五除二般拔起了兩扇「籬笆」,興許是之前編造這個東西,多少費了些功夫,並沒有直接扔掉,而是泡在水裡簡單沖洗掉泥污,然後將其捲起抱在手中直至上岸。
「唔……確實……是這個……道理啊!」
烈煜根本沒有在意他的口不應心,大飽口福之際,只是甚為認同那位販魚叟的話而頻點其頭。
皓灼見狀撇了撇嘴,這回卻難得沒有跟他爭辯兩句,走回樹榦前抬首看著滿頭枝葉,頃刻之間即尋到了一處合適地點。
當下吐氣開聲一振而起,不待力竭,單手直接在樹身上一抓,整個人突然頭下腳上倒轉過來,雙腳腳尖輕鬆便勾住了一根高枝,然後借力一盪成功翻起,將手中卷著的微型「籬笆」放下,這才以水草為繩,綁紮固定在提前選定的那處枝丫上。
「嘿嘿……怎樣?俺這身手不比你差吧!」
烈煜看著他一氣呵成,幾乎沒有任何多餘動作地爬上樹去存放陷阱工具,眸中頓時綻放一道異彩,如果不是手拿烤魚,差點就要給他鼓掌叫好!
然而聽得此語,卻不想讓他太過得意,於是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道:「馬馬……虎虎……也就那樣吧……」
「好啊……看來今兒不分出個勝負,大家是不用走了!接招……」
皓灼聽了反被他激出鬥志,當即冷笑一聲跳下樹來,便要趁著他手腳不便率先搶攻,心中甚至已拿定主意,這回非得給他個好看不可,免得他近來愈發囂張!
這一掌拍出,周圍空氣已隱隱帶上了點灼熱,顯見皓灼並非嘴上說說鬧著玩的!
然而可能今天真的是「時運不濟」,又或許出門沒看黃曆上寫著「宜談心、忌動手」——假使有這種的話——的批語,掌至半途,卻不得不硬生生止住。
——那麼究竟是為什麼呢?
自然是因為烈煜背對偷襲,卻視若無睹、無動於衷,似乎根本不將對手放在眼裡……
咳咳,實際上準確點說叫心有旁騖,管不得風雨加身才對,以至於出掌之人即便得手了,也難免要自覺勝之不武……
皓灼鬱悶得近乎要罵娘,無比抓狂地順著烈煜的目光看去,沒想到竟也像中了什麼魔法、詛咒一般倏地呆住,連續眨了十幾下眼睛,這才不敢置信地一聲驚呼!
「啊!那是……」
語畢迅若奔雷地向一處「小土包」撲了過去,飛快扒開附在表面的泥土砂石,緊接著抄起一物捧在手中目光急閃,好半天才面無血色地轉對烈煜,驚詫得甚至已說不出話來。
——皓灼手中抓著的是一隻鳥,確切的說是一具鳥屍!
之所以讓素來膽大妄為的他如此震驚,完全是因為那淡金色的尖喙,以及塵埃也難以完全掩住沾滿全身的血跡,自然也不會漏過足爪之上的……宗國司察院足環印記!
烈煜看著明顯死於非命的銜金雲雀,一顆心漸漸沉到了谷底,之所以乍看之下好像還能沉得住氣,只不過是與皓灼神似形非的另一種表現方式罷了。
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明明是春光明媚、艷陽高照的景象,兩人卻有如處冰窖的森寒感覺,不知過了多久,終是烈煜首先打破沉默。
「……能不能看出怎麼死的?死了有多久?」
「是被射殺的,那支箭直接穿過了它的身體……」皓灼聽他開口,不知為何,沉悶的心情似乎稍微舒緩了點,聞言很快給出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接下來拿著鳥屍翻來覆去觀察片刻,又用手好生揉捏了全身幾遍,還湊到鼻端仔仔細細分辨氣味,最終才異常罕見地謹慎回應了第二個問題。
「時間么……不太好說,這兒算是緊靠溪水,晚上濕氣肯定很重,而且最近幾天都有太陽,白天溫度不會太低,如果兩相抵消……我估計至少應該有兩天以上了!」
「……不好!」
烈煜深知自己這位好友的本事,此刻絲毫不懷疑他所說的話有假,聽聞之後只略作分析,突然低喝一聲驟然站起!
隨手將已經吃掉大半的烤魚連同樹枝拋入溪中,同時雙腳齊出,欲將幾乎燃盡的炭枝儘快踏滅!
皓灼見他動作便已反應過來,根本不必招呼,趕緊跟著上去捧沙滅火,很快就將目標順利實現。
整個過程從頭到尾不過數息,卻將兩人多年以來養成的默契展現無遺!
「這個地方……古怪得很!帶上鳥屍,咱們快走……」
做完這一切烈煜再不遲疑,一把抄起皓灼留在地上的衣服鞋襪擲還給他,兩人隨即攜手,朝著迦嵐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怎麼辦?咱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要不要追上去幹掉這兩個冒失小鬼?」
狹彎對面,距離原本安置捕魚陷阱的地方,不過數十米處同樣也有一株大樹,此際一把青壯男聲忽然自枝葉間悠然響起。
「頭兒還沒發話……你著什麼急?」一個略顯冷硬的女子聲音緊跟著響起,似乎對說話之人的態度有點不滿。
「嘁!我是怕頭兒心軟,沒聽見那橘發小子剛才說『免得傷、天、害、理、多、造、殺、孽』么?」
男子嗤笑一聲,複述最後幾個有意加重聲量的字時,語氣之中充滿了不屑,卻不知是沖著女子……還是其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