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曾隨逝水
崑崙小師叔836.幾曾隨逝水至此虛空不再喧囂,卻沒誰有心思去欣賞沉澱下來的多姿星雲。極致的冰冷由外向內襲卷而來,冰封識海,引得身魂皆顫。
不過殺機來得快去的更快,博拉緊盯著洛陽隱去身形的地方,低眉勾勒獰笑,冷聲道:「你以為這樣交換很公道?」
「幾件至寶而已,現在混沌都在我得掌控中,大不了重新煉製便是,他們卻永遠回不來了,你不覺得你很可憐嗎?」
攻心之言堪比斷罪劍式,精準凌厲,循著最薄弱的地方切入,一擊中地,見血封喉。聖靈帝主頗為憂心的望向洛陽,怕他隱忍不住,衝動下舉劍上陣,一失足毀了此前所有布局。
可結果卻同他猜想的截然相反,映入眼帘的是一雙平靜的眸子,眉宇間尚有三分冷厲未能散去。證明他的心並不像此刻表現出來的這般寧靜,掙扎過,猶豫過,至此只剩下堅定。
這不是他第一次近乎失去所有,及至此刻洛陽都忘不掉兩界山的赤紅色回憶,更忘不掉托天鬼帝的猙獰笑容……
想來,他以後也忘不掉博拉此刻的模樣,即然成功復仇一次,那就能復仇第二次,哪怕他是道,也要斬了他!
「那些至寶不過是露在地表的莖葉,斬不盡,殺不絕,我們得尋到他的跟腳,之後將其連根拔起。」
聖靈帝主收回視線,能揣度到洛陽的心思,暗暗揣度后引神念尋過棋盤,銳利的眸光死死盯住某個角落,能肯定克敵制勝的關鍵一子必須要落在此處,卻不知該如何落下。
這個破綻被博拉遮掩的很好,想要找到他並不容易。換做是旁人最好選擇另闢蹊徑,而洛陽卻可以試著直搗黃龍!
「如果我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有兩個,一個是尋找打開澤鏡的鑰匙與通道,另一個就是保下再度煉出的至寶。」
洛陽眺望著空空如也的死寂的六界,握著劍鞘的手掌泛白,「他沒有表露出來,不過我認為他不願和我們拖延下去。」
「也就是說下一次再露出破綻必定是誘餌,他必然是想布下十面埋伏之後再將你騙過去,一舉成擒,手掌生殺。」
洛陽瞥了眼若有所思的聖靈帝主,微微搖頭,「也可能是把我騙過去,之後降臨此間,先殺你,再把澤鏡變做第二個虛無界,結合兩界大道之力,他有多強我沒法想象。」
「好算計,不過破綻也很明顯,只要你足夠強,進境超過他的揣測,不論他的布局是前者還是後者皆可為我所用。」
聖靈帝主說著退後幾步,雙手向左右輕輕甩動,龍刀化形,對著洛陽輕輕嗡鳴,急切想要與劍鋒爭個高低。
審時度勢后與洛陽戰鬥,幫他磨劍就是最好的落子。
洛陽閉上雙眸,緩緩轉身面向對手,踏前一步拔劍遞出斷罪,想象中聖靈帝主已然變作博拉,盡露殺機如秋風乍起。
劍很快,聖靈帝主苦笑著瞥了眼顫抖的刀鋒,也閉上眼睛,賭上性命,回想著博拉的手段遁術,漸漸將自己想象成他,化去爭鳴龍刀,雙手需引動落向星光大手印。
氣機神態與博拉相差無幾,力量卻有天差地別,洛陽閃身斬斷瑰麗氤氳,收劍藏鋒,搖搖頭,睜開丹鳳眼,「不行,現在還不能用這個法子,你的力量還遠不及他……」
「也正常,過去他就比我強,受大道影響,我在變強,他也在變強,並非此消彼長,舊有的差距很難短時間追上。」
「而且我們的時間不多,他早晚會注意到兩界的差距還有大道的均衡,以他的脾性必然會殺上門來,防患於未然。」
聖靈帝主很認同洛陽的觀點,說著揮手招來龍刀,踏步破碎虛空,須臾間闖入洛陽道境,毅然揮刀斬落。
隕光劃過虛空,燦爛輝耀叫洛陽不自覺眯起丹鳳眼,莫名的鋒銳引得秋蟬先覺不斷示警。理應避讓鋒芒,可洛陽沒有退,反而拔劍迎向刀鋒,決然得好像背後就是萬丈深淵。
事實確是如此,博拉已經將他們逼上絕路。若是面對不及他的聖靈帝主都要退讓,到時面對博拉時又該如何?
「一夜顏妝鏡中來,幾曾隨逝水,幾度萎芳塵?」
一劍三道異象撞上樸素尋常的刀鋒時頃刻崩解,散作漫天光雨。洛陽不得不提起劍鞘架在劍鋒后,藉此握住仙劍,身如風起枯葉,打著旋兒飄向虛空,幾欲比肩星月。
同樣的情勢博拉決然不會停下攻勢,所以聖靈帝主也沒有停下動作,一步踏出欺身逼近,緊跟著再度壓下刀鋒。
裝點著繁星的深沉虛空被餘威劃破,深邃空幽,隨著刀鋒所向不斷延申,威勢也水漲船高,遠超過第一刀。
洛陽苦澀抿起唇角,方才的一刀他都險些擋不住,這一刀擋下的可能更渺茫。可若是擋不下這一刀又該如何面對博拉,高山尚且無法登頂,還妄圖與天比高?
洛陽咬咬牙,不看刀鋒凌厲,一念調動道韻灌入魔劍,回想著師父留下的那一劍,毅然劈向身前,傾盡所有。
浩浩蕩蕩的劍潮被刀鋒斬開,魔劍騰空而起,洛陽架住天劍,身不由己再度高高飛起。聖靈帝主暗自瞥了眼洛陽一眼,能揣度到他的極限就在此處,變得有些猶豫。
過猶不及,如果再斬下一刀,生死之間他可能更進一步,亦可能被徹底碾碎信念,這是唯一的希冀,很難落下決斷。
「儘管攻過來,我可不會死在這兒,前方的路還很遠。」
洛陽傳音一聲,趁著片刻空閑整理思緒,不斷回想握劍悟道的點滴,想要在其中找到心劍更進一步的方向。
現在他的劍還是不夠凌厲,迷霧纏繞,有時竟變得似是而非,算不上純粹,更不能發揮萬象所長……
留給他思量的時間並不多,聖靈帝主的刀鋒已然壓近,洛陽咬咬牙,索性放下劍鋒,閉上雙眸,將自己完全暴露在刀鋒下。
要麼悟道,要麼身死,想逼自己破開迷障。
刀鋒最終懸停在洛陽眉心前一寸,聖靈帝主搖搖頭,收刀退開,沒打攪陷入沉默的洛陽,給他留夠時間。
「你說我的劍道問題出在哪?」洛陽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開口詢問,「我想它更強,它卻告訴我不能更強……」
「那次悟道后我領悟到的劍道更多,可這劍卻沒有變得更加凌厲,即便我確信那些劍道已經成為我自己的感悟。」
洛陽說著將天劍橫於身前,三尺劍鋒也不服過去的剔透無暇,閃耀著忽明忽暗的花紋,每一縷都象徵著一個劍道。
除此外還有魔劍,修得藏劍只有一柄,用到的卻有九柄,再往後究竟是該繼續增加,還是開始打磨精簡……
洛陽實在拿不定主意,這不是太平盛世,他可以隨心意選取一個方向,錯了便回頭,有的是時間。
「也許你應該放下劍,多去看看,問問自己,心劍修得究竟是劍還是心,自己都不知道方向的路又有誰能知道?」
聖靈帝主停下腳步,微微沉吟後傳音一聲,之後漸行漸遠,就如所說的,他對於洛陽的劍刃落向何方同樣一無所知。
或許懸著的對錯不在道理上而在洛陽的心底……
洛陽注視著聖靈帝主離去,隨意躺在星空下,天劍魔劍被丟在一旁,捂著胸口,覺得裡面空蕩蕩的。
也應該空蕩蕩的,家沒了,心靈又能夠寄託於何處?
「要是糯糯在就好了,說不定她能說些什麼……」
洛陽喃喃著取出一壇酒,大口大口飲盡,不覺盡興便再取出一壇,直到惺忪雙眸再看不清漫天星月。
他醉了,依稀間看到南諾的淺笑,身後清風弄雲,回首望去,一葉扁舟徜徉虛空,那劍仙老而彌堅,風流不減當年。
同樣的空洞虛空下博拉孤零零的盤坐著,他務必肯定這就是老樹曾存在的地方,恍惚間抬頭甚至能看到翠綠的華蓋,待回神,只有肆意鋪陳下來的星光,惹人心厭!
「洛陽,洛陽……」
他重複著心底唯一的字眼,沒說一聲修為便強大一分,殺機肆意流露,虛空皸裂不能恢復如初。
「看來接下來要下明棋了,也好,那就看看究竟是誰技高一籌吧。」
博拉雖然心底燃燒怒火,但同樣能看得清局勢,揮手破碎用道韻封禁的一方秘境,一時間難以細數的至寶紛紛落下,相繼出現在被洛陽毀去道基的生靈手中。
「他不願叫你們修行,毀了你們的求道路,既然如此我便賜予你們不朽,儘管催動至寶,這就是你們的道基!」
氣勢恢宏的傳音同時回蕩在虛無界四下,原本死氣沉沉的聖靈與低階虛無族人齊齊正比高呼,也不管有沒有算計,小心翼翼接住至寶,連續落下印訣,再度感知到靈氣!
「只要凝聚混沌道種,人人皆可登臨帝位,你們的命運就在你們的手中,不循天數!」
博拉再度開口,言罷嘴角勾起,暗暗自語,「而我就是你們的天數!」
「洛陽,陣勢我已擺下,你可千萬別不敢來……」
「若是你怕了倒也無妨,用不了多久我便能過去找你,到時候我便折了你的藏劍,利用你將那群遁入時光的螻蟻揪出來,當著你的面一個個抹殺。」
「想來那時你就會相信,生靈的痛苦總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