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溪垂餌
崑崙小師叔824.臨溪垂餌「罕布盧,我想你也預測到那個可能了吧。」
「如果他真打算那麼做,你我該用什麼手段攔住他?」
「我們的光輝未來必然得建立在他泯滅野心產生的無垠沃土上,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金克拉的傳音經過幾百道禁制加密,罕布盧廢了好大氣力方才解開,凝視著信徒再度為他建造的神象,沉默著。
實力的差距,階層的差距,只要他還是帝主一天,他的意志便是絕對的,不容動搖的,兩個大主教根本沒有質問的全力,更沒有破局的力量,除非藉助於外力……
「挑起戰爭,不管他有沒有這個打算,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選擇,虛無族與洛陽不知道利弊情勢,你我想要苟活,就只能用這種方法將他們扯入進來,我們才有生機一線。」
金克拉朗聲開口,審視局勢,覺得自己恍若成清水中的兩條金鱗,漁者臨溪持鉤,能清晰看到他們的身形。
想要不被抓,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先將水攪渾,遮掩形跡。
罕布盧眯起雙眸,沉吟片刻后說道:「你說得很不錯,但八方軍團的兵符都在他手中,我們拿什麼發動戰爭?」
「我們確實沒辦法打出去,但可以叫洛陽他們打進來,今時之事無論大小不過是史書上的隻言片語,若是敗了,你我身死道消妄論名聲皆是虛妄,若是僥倖得活……」
「你以為現在的帝主就沒做過些難言醜事?」
「那些不重要,最後不論誰能坐上那張神座都能將其美化為超凡的明光!」
金克拉連聲開口,算計好所有,但心底里的危機感的不曾減小半分,他不知道聖靈帝主的依仗什麼時候到手,只若不開啟戰爭,也許下個瞬間他就會與罕布盧一同魂飛魄散。
「你說得不錯,既然如此,我們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考慮時間所剩不多,洛陽,虛無部族,我們各選一個吧?」
罕布盧的傳音很冷,聽金克拉描述計謀的同時可沒忘了對自己的利益算計。很明白除了他說的還有一條退路,那就是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另一個聖靈,叫他成為替死鬼。
不管他的真實想法究竟如何,必須得拉著他一同犯罪,將這個微不足道的退路徹底堵死。往後要麼推翻聖靈帝主,要麼同歸於盡,都被神火焚燒作灰燼,永不超生。
「實話說,說服洛陽遠比說服虛無部族來得更難,我並沒有絕對的把握,適當的時候,我會去虛無部族走一遭,但我並不難保證絕對成功,所以還要看洛陽的想法。」
金克拉雙手輕輕摩挲,聽聞罕布盧的傳音就確信他與自己有著相同的想法,繃緊的心弦因此放鬆幾分。
微微思量,覺得僅僅是有外患遠遠不夠,還得再製造些內憂,也唯有如此才能將不知剩餘幾何的時間儘可能延長。
影移花殤,雲遠葉墜,金克拉毅然收回仰望瓊霄的視線,向著山間大步行進,走過曲折通幽路在光輝璀璨的山洞外停步,微微沉吟,傳音道:「前輩近些時日務必小心……」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大體能揣測到他的心思,所以不必過分憂心,道理總不受時空約束,是你們的,丟不了。」
不等他將話言盡,洞中傳來蒼老的聲音,若不畏輝光灼眼舉目眺望,能看見光輝拱衛下面壁而坐的老聖靈。
那氣機就像是將滅未滅的篝火,生機就像是灰燼中一閃而逝的火星,若是風再急些,天再冷些,就會徹底消湮。
「今日的一切爾等要引以為戒,有機會只消將洛陽引到此間,後續的事他便能盡數知悉,到時還需你們齊心協力方能撥亂反正,至於新皇登基后的事,我便不管了……」
金克拉行禮時老帝主再度傳音,聲音越來越輕,彷彿說完這些話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氣力。但金克拉清楚,一切都是假象,若是沒有同等級修者出手,老帝主便是不死不朽的。
此時之所以是氣機敗落的模樣皆因他的心念都在大道上。
他正忙著推演更進一步的可能,想要看看更高的風光。
若非如此,他也可以獨霸帝位千秋萬代,與現在的帝主不同,可沒有任何生靈敢於反抗他的意志,不倫是智謀還是其他,聖域古往今來無數帝主中他都是公認的最強!
「願您有所悟道,我便就此退下了,明光眷顧。」
金克拉接過在光輝中落下的圖畫,緩緩退後,正打算將這些通告給罕布盧,心底有傳音響起,森冷如冰,滿含殺機,「將地圖交出來,我可以對你網開一面,既往不咎……」
頓了頓,聖靈帝主再度出聲,同時扭曲金克拉身邊的虛空,十面埋伏,萬眾殺機,「否則,我不介意抹去你的神念,將你化作傀儡送到邊陲前線,不得好死!」
聲落,在金克拉考量時老帝主的傳音飄入心底,「給他吧,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早晚他都會知道的。」
有了這話金克拉也不敢再猶豫,雙手托起圖畫,向著聖靈帝主走去,不緊不慢,沒等走出三步便被突起的勁力震倒。
聖靈帝主急不可耐地揮手攝來圖畫,神念掃過,動念挪移虛空,不必思量也知道定然是去往圖上之地。
「你立即想辦法去尋找洛陽吧,時間來得及。」
不等金克拉心思變化,老帝主再度開口,語氣平緩,聽不出絲毫多餘情感,在金克拉心底彌生起揮之不去的迷霧。
似乎事情遠不只是他看到想到的那麼簡單,在所有謀划的背後好像還有著別的什麼,看不透,摸不著,僅能隱約感知到,實在沒辦法確定究竟是什麼,只能摸索前行。
「罕布盧,他將至關重要的寶圖劫走了,你最好立即通知洛陽,叫他前往這個地方,不然,悔之晚矣。」
傳音突起,罕布盧不得不放下端起的酒杯,環顧四下,卻尋不見洛陽的蹤影,不得不分化出一縷神念急匆匆遁向六界,可飛到半路又驀然停下動作,遲疑著會不會踏入陷阱。
金克拉本就是老謀深算,現在又與老帝主搭上關係,又他的幫襯指點更是如虎添翼,會不會他們已經開始謀算自己沒有布局的後事,想著如何能鞏固登上帝位的可能?
一時間他尋不到答案,所以停下動作,試探著問道:「虛無部族那邊情況如何,是否願意出兵?」
金克拉聞聲攥緊雙拳,向著山洞的方向躬身行禮,轉身不緊不慢的向山下走去,根本就沒看見老帝主費力睜開雙眸,露出滿是譏嘲的冷笑,那眸光中的野望如若焰火。
「我已經在路上,你不用有所顧忌,務必將此事轉告給洛陽,不然等他將一切毀滅,為時晚矣。」
「即便洛陽再強大兩者終究相差一個境界,別看現在他能以傷換傷全身而退,如果帝主更進一步,他必死無疑。」
聽聞金克拉直呼帝主,罕布盧不再猶豫,控制著神念落向六界,傳音昆崙山,將盤坐悟劍的劍仙就此驚醒。
山間的琴玄聲就此戛然,混沌外的戰鬥尚未落下帷幕,往來的風輕輕的,透著數十種不同的芳香,雲光正好。
洛陽緩緩呼出口濁氣,睜開雙眸,捏著劍指凌空揮畫數下,威能隱而不現,再度向前邁出一大步。
這個時候不得不承認聖靈帝主的好處,嘴角跟著揚起,沒等開口傳音,南諾的聲音在心底響起,「過去后小心些,只給個地方,沒給其他訊息,很可能是個陷阱!」
「這世道可沒有絕對的敵人與盟友,只要利益得當,那些外人隨時可能會捅你一刀,他們畢竟和家裡人道不相同。」
細細品味著字裡行間的關切,洛陽笑得更溫柔,起身喚起三尺青鋒扶搖而起,「我很快就回來,好好修行,今早證得合道之境,彼時我帶你去混沌之外看看,那兒也很美。」
南諾沒有再開口,看著心上人消失在飛雲之上,深吸口氣,運轉道韻,素手勾動琴弦,身邊有千奇百怪的光影。
揮劍的姜落不由動作微頓,凝視著那光景,心弦為之觸動,閉上雙眸,任由思緒同風而起,不斷追逐那點得來不易的明光飛向遠方,只要能抓住他,森羅境唾手而得。
不斷傳音的白鹿與宋紫蝶沉默下來,抱著劍也開始悟道。兩輩四人就像山間的燦爛花海,雖說奼紫嫣紅各有不同,但都在追逐著陽光,各有各的精彩。
「可惜錯過,不然該有多好啊……」
即便身在虛無界,昆崙山間發生的所有事也瞞不過洛陽。他喃喃著搖搖頭,動作卻不慢,頃刻間便飛掠到罕布盧傳音描述的地方,站立其間如若身臨星海,尋常,也不尋常。
「沒想到他們這些亂臣賊子的膽魄不小,不過無所謂,反正早晚都是要抹殺你的,這個時候殺了雖然有遺憾,可那個生靈能夠終其一生無所遺憾?」
聖靈帝主的傳音與星光大手印齊齊而至,黝黑的虛空中也有了剎那精彩,萬種變化應接不暇,誰見了都移不開視線。
可惜沒等看夠便有兩道劍光交疊著飛掠過去,勢同潛龍騰淵,兩相碰撞層層極光向四下擴散調落,久久難得安寧。
洛陽沒開口,用劍代替自己的言語,將疑問暫時壓在心底,一時間也弄不清此地是決定勝負的關鍵落子,還是罕布盧已然背信棄義,為了苟活的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