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破驚起花草亂搖
神格通常藏於眉心識海,一劍斬過,若神格破碎,必死無疑,若神格不在此間,亦會蒙受重創,因此,攻擊天神頭顱往往是最優之選。
「就等你出劍呢,什麼崑崙小師叔,我看不過如此!」
「賊子看法寶,這茫茫混沌就是你的埋骨地,明年的今天,我等必然用最好的神酒來祭奠你!」
兩聲傳音前後入耳,聲調一粗一細,聲落剎那,白髮天神飄身遠遁,緊接著戰旗遮天攜捲煙雨而來。
細細瞧看,斜斜微雨所過,素白色寒霜不斷擴散,無聲延伸,珍藏著難以挽留的七彩弧光。
微雨喚冬旗,千機閣先天至寶排名第十位,能呼風喚雨,風雨所過號稱能冰封光陰萬古不變。
就是眨眼間,寒潮卷過長空,洛陽的身影映在蔚藍色的冰鏡里,那身形枯瘦,滿頭藍發的天神揮手招回戰旗,細細打量著冰封中的劍修,感覺他有些名不副實。
「什麼劍出墮凡塵,有勇無謀,魯莽豎子,不過爾爾!」
白髮天神也冷哼一聲,翻手彙集細碎焰光,流卷化形,巴掌大小的赤紅色降魔杵在輝耀中眨眼變作丘陵大小。
一擊乾坤震顫,離火駭人,即便是微雨喚冬旗衍生的堅冰都燃燒起來。
震顫虛空漸歸沉寂,燒光能燒的一切,焰火不甘熄滅,混沌空蕩,再沒有洛陽蹤跡!
藍發天神依舊緊蹙著眉頭,審視著混沌,目光一寸寸掃過,實在看不出所以然,暗地裡握住微雨喚冬旗,小心戒備著。
就在他身後五尺處,洛陽緩緩舉起忘四,目光在兩神臉上遊離,揣測著他們的想法。
首先是那個藍頭髮的,在他眼中,離焰絕天杵只攻不守,旁的時候也許難與微雨喚冬旗論個高低,但現在微雨喚冬旗必然遠強過離焰絕天杵。
肯定這一點后他必然在意忘四有多鋒銳。
忘四在千機閣的**上沒有排名,天劍卻高居榜首,而作為能與天劍針鋒相對的劍,他必然及其忌憚。
所以他肯定,身懷微雨喚冬旗的自己絕不是第一刺殺目標。
而另一個天神的想法就簡單的多了,他自信滿滿,若戒心有十所剩不過一二,確實是刺殺的最好對象。
不過以上都是揣測,所以要試上一試,看這兩隻老狐狸究竟是怎麼想的,別忘了還有三隻老狐狸下落不明……
意動劍出,明耀輝光徑直斬向藍發天神,化凡道韻散鋪百步方圓,本就稀缺的靈氣就此絕寂。
「南梁小心!」
白髮天神低吼著舉起離焰絕天杵,正如洛陽猜想的,離焰絕天杵擅攻不擅守,崑崙藏劍窮極快准狠變四象至極是六界聞名的,所以,擋下根本不現實,只能選擇攻敵自救。
傳音入耳,藍發天神沒有回頭,徑直祭起微雨喚冬旗擋在身前,寶命不如人命,微雨喚冬旗毀就毀了,只要能活著,就能祭煉出第二面。
並非一切皆如所料,卻也有所得失,洛陽收劍再度隱入混沌,沒有發出殺機,閉著眼眸,就像做使徒時那樣,謀定而後動。
從整體局面看,那些天神軍騎毫無作用,但絕不是閑散落子,應該是玉皇的布局,確信這一點目的也就不難揣測了。
他打算除掉五帝,藉此叫天宮成為他的一言堂,所以這是個陽謀,殺與不殺都能從中獲利……
想破局只需做出畏懼敗走模樣,如此五帝同玉皇還得針鋒相對,這樣的天宮可比一言堂的天宮可要討喜太多。
而且五帝也不是鐵板一塊,「水火不容」還是六界通用。
想著洛陽勾起唇角,念定劍疾,光影無盡漫散虛空,同時對白髮天神傳音道:「左手邊直接催動離焰絕天杵!」
傳音入耳,劍光同時落向微雨喚冬旗,飄渺朦朧,萬千劍影似藏花細葉,根本尋不見真實致命的一劍,更找不到洛陽的位置。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那傳音是唯一的選擇!
白髮天神堅定心思,離焰絕天杵騰空而起,恰到好處撞上劍刃,浩蕩輝光驀然擴散,良久方歸寂滅。
「離位百步,三息,催動離焰絕天杵!」
洛陽收劍遁入虛空,瞥了眼南梁難以置信的神情,再度傳音一聲,揮劍聽雷。
浩蕩雷光散開,離焰絕天杵同時動作,精準無誤地落在最恰當的位置,看似不可抵擋的雷光被離焰絕天杵一擊破碎,黯然寂滅。
正此時遠空三道明光齊至,洛陽挽了個劍花,收劍遁回咸陽,看天際蔚藍,哼著調子投身煙火長街。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雲吞動心神。
洛陽輕輕攪動著湯匙,回想著方才的布局,想不出什麼遺漏,嘴角弧度更甚,口中湯汁更鮮。
「真是流年不順,這才停戰,怎麼就鬧起來瘟疫?」
「嗨,還不是那個災星害的!」
「咳咳!」
臨街桌邊,兩個錦衣百姓一問一答著,另外的同伴瞥了眼洛陽,抬手擋在唇前輕咳幾聲,同時用了個眼色。
討論聲就此戛然,今天有風,又有布棚遮擋,算不得熱,那兩個吃雲吞的百姓很是忐忑,額頭上的汗水流淌不停。
囫圇吞棗似的吃光雲吞,三人快步離去,洛陽眯起眼眸,留下銀兩後步入人流,幾步走過,身形變化,錦繡法衣變成粗布短衣,穿著草鞋,皮膚很是黝黑,同周圍的百姓相差無幾。
「要說這草原人才不是東西嘞,美人心毒辣啊!」
「什麼美人,我看她就是個災星,真是蒼天無眼,怎麼不病死她,要不是她,我兒子也不會……」
……
街頭巷陌都有同樣的流言,而且都是一面倒的將所有罪責指向塔納。
洛陽快步出街,衣裳樣貌隨之變換,一步邁出,閃身落進金殿,環顧群臣,見李思在閉目養神,傳音問道:「國相可知城中流言之事?」
「知道,這與秦國無關,有人在故意引導流言走向,等我們發現時已經沒辦法控制,否則陛下頭上必然多出一條重色輕國的罪責!」
李思睜開眼眸,毫不掩飾心底的狠厲。
身為宰輔,謀得是國,不論曾經如何,現在大秦與草原水火不容,塔納又是個並不可靠的外人,民心與一人,無數人與一人,怎麼選根本無需遲疑!
洛陽點點頭,沒有多言,閃身出殿,邊飛向咸陽雲港邊考量這事背後的東西。
凡所謀必有因,這麼陷害塔納是為什麼,難道曾經的假設錯了,她不是蝶紫沫,只是個無辜的犧牲品。
還是天師料定事態變化,打算以苦肉計瞞天過海?
暖陽斜落,雲海沉澱光輝,輕飄飄散滿長空,追著舟楫乘風來去。
船老大盤坐在舟中,見洛陽來驀然翻身坐起,高高拋起一壇美酒,醇香動人。
「少掌柜的,恭喜恭喜。」
見洛陽接住酒罈,船老大抱拳而禮,笑出滿臉皺褶,眉眼中的若有所求根本不加掩飾。
「少掌柜,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昨天,老掌柜正式將部分權力移交給你,具體的包括不限於對千機閣所屬的經營與賞罰權。」
「別想長例錢。」
洛陽擺擺手,正要嘗嘗手中的老酒味道,船老大閃身上前,探手一揮,將老酒收入須彌戒。
都不給長例錢,還想喝酒,門都沒有。
洛陽握緊空空如也的手掌,無可奈何的向後躺去,探手把玩七彩輝光,舒服地眯起眼眸。
都是老狐狸,經營與賞罰權可大可小,但庫房鑰匙可還在被曹老頭手中……
「少掌柜,您可坐穩了,最近風大!」
船老大揚起御風帆,蚱蜢舟驀然騰空,舟體不斷顫抖,比方形輪子的馬車還要顛簸。
這滋味很不好受,但囊中羞澀,洛陽只得沉默享受,從沒想過有一天這段旅途會如此的漫長。
飛了近乎一炷香,遍布春色的花間小樓終於映入眼帘,流水潺潺躍游魚,當空疏散身形婀娜再度投入到璀璨煙波中去。
「哎,等我老了那天……」
洛陽翻身爬起,飛身落在岸邊,沒有多言,自顧自地輕喃一聲,邁步走進小樓,感知著船老大失魂落魄地坐在舟中,笑得合不攏嘴。
睚眥必報不是什麼好名聲,卻格外地有用。
曹老頭今天不在二樓遠觀風光萬里,而是在一樓擦拭那些根本就不染灰塵的古董文物,見門開,也不問洛陽,直接說道:「那葯在神農秘境中,料想都進了神農鼎。」
洛陽點點頭,尋了個椅子坐下,隨口問了一句,「塔納究竟是什麼身份?」
言罷環顧這些一直忽略的古董,細細考量著成為少掌柜後面對的是是非非,漸漸想到自己的身世問題。
落葉歸根是永恆不變的情懷,只若是人,就沒人真不想知道自己的來由。
「她的身世究竟如何我們也不清楚,不過你可以去算,去猜,很多事其實都擺在明面上,看不看得到全看本事。」
曹老頭放下手中三足青銅鼎,挨著洛陽坐下,翻身取出茶具,翻手水沸,引茶入水,激蕩清香誘人。
「關於你的身份就別多想了,人定勝天可能是真,命不由己同樣如此。」
「關於過去的任何事我們都沒得選,看看前方吧,他們沒想開我去想開了,希望你也能想開。」
洛陽舉起茶杯,細嗅芳香,沉默著,將滾燙的茶水一飲而盡,眯眼,從草原行開始一點點看這盤棋。
既然別人都能看到,憑什麼我看不到?
白霧縱情升騰,屋中安靜的清風不願打攪,倒是落在窗扉的枝影不斷搖晃。
原是木鳥臨至,帶著僕僕風塵,肆無忌憚地舒展歌喉,唱著只有曹老頭才懂得調子。
「別想了,邪修派人去暗算南諾了,算算你的速度,現在出發還不晚。」
窗外鳥語歌罷,曹老頭輕語入耳,洛陽翻身坐起,沒有遲疑,門破驚起花草亂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