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殺洛陽誓不罷休
一劍煙火朦朧,盡斷雲水情痴。
局勢再度脫離掌控,邋遢道人不由輕嘆世事無常,收回落向鏡湖的視線,在棋盤上落子兩三,眉頭皺的更緊。
雖是執子之人,落子卻不能由己,這不能掌控的感覺叫他想起蒼天……
風起,翠草斜向手掌,邋遢道人恍然回神,低頭望去,枰上大部分都密布棋子,唯有那一角,寥寥數子毫無作為,稀疏與複雜隔著大片子位,涇渭分明。
「一個被天譴的家族,一群迷失混沌的種族,幾個失去姓名的老傢伙,這究竟是福禍總相依還是算計的正好?」
「塵埃已落,事實如何重要嗎?」
聽著難以自悟的疑問聲,天師瞥了眼曹老頭,輕撥釣竿,將空空如也的水泡丟開,興趣盎然所以自問自答。
「即便洛陽不出手他們也會出手,非我族類,借刀殺人可以,但絕不能借一柄可能會傷到我們的刀!」
「雖然道不相同,但事關六界,我們得一致對外。」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話里話外不容拒絕,邋遢道人點點頭,他從未想過背棄家園,只是不免慨嘆李家這群人的運勢。
若是洛陽能晚回來一刻,他們都有機會出手,只若是幫了忙,千機閣也不會僅有寥寥數子。
「魔界那邊情況如何?」天師接住又一次釣起的水泡,打量著空空如也的世界,失望的撇撇嘴,隨手丟回境池,將希冀落在邋遢道人的消息上。
雖然沒有證據,可冥冥中就是有種預感,那個黑衣人就該是齊天象,雖然這很荒唐。
「南離還沒回來,現在南默掌控著魔界的大小事,已經去了很多人找,可都沒有回來……」
「都沒有回來?」
天師有些不可思議,那個種族按理說沒有這麼強,南離至今沒回來,是故意藏覓暗處還是真有難言之隱……
「我們的人有沒有回來的?」
「第二波的時候有我們兩個人,去了之後全都沒回來,也聯繫不上,恐怕凶多吉少。」
邋遢道人輕聲說著,信手輕拂,枰上的局勢變了,方才那盤棋屬於千機閣,而這盤棋屬於魔界。
現在不知道南離的下落,就沒辦法再下,更沒辦法推衍,結果太多變了,混混沌沌,一無所得。
倏爾葉落棋盤一角,被邋遢道人拂去,不等天師開口,邊更換棋盤邊說著最近的安排。
「妖族那邊封禁了東皇鍾,四海盟徹底佔領了樓蘭,東皇方朔在人間恐怕沒有棋可以下了,他沒有價值了,我打算送他出局?」
「沒有那麼簡單,你恐怕都無法找到他,作為老妖,你能想到的他都想得到。」
說著天師握緊釣竿,笑看精靈在葉底捉迷藏,又道:「無需布局妖界,從人間下手,該出來的時候,我們不找他,他自己會出來。」
「開始逆鱗計劃,只有控制好她,海族這枚棄子才有用處。」
「是,我這就安排。」
邋遢道人低下頭,凝視著棋盤上的變化,沒急著發號施令,慢條斯理的研究著人間的局勢。
崑崙封山,唯一的威脅是洛陽,可他不會在人間停留太久,魔界一行必不可免,所以也就沒了崑崙的威脅,剩下的就是四海盟與兩教……
遮光余雲隨風而去,太陽有些刺眼,星辭瞥了眼各自歡笑的家族子弟,自以為不動聲色的伸了個懶腰,轉身走近那少年身邊,笑容怪異。
世間千帆,半數為名,半數為利,他和他師父一樣,能挽狂瀾於既倒,也能藏功名於無聲,確是才子,當配佳人,姑娘確實大了些,不過都是修者,年歲一點都不重要。
「多謝道友仗劍相助。」
星辭走近洛陽身邊,小聲說著本該帶星家弟子大聲喚出來的話,洛陽不喜歡那樣,他也不必去說。
「不必客氣,另外前輩還請離我遠些,不然我可能會對您斬出一劍,您在擂台上的刁難我記得清楚。」
「哼,我星家的靈石可不是好贏得。」
「我當時可是冒著得罪整個千機閣的風險幫你女兒,有舍有得,怎麼算,我都不過分吧?」
「哈哈哈……」星辭不由笑了,繼而有些恍然,想想一去難回的歲月,撇撇嘴,沒等開口聽洛陽說道:「過去不可改,未來猶可期,你還活著,有機會。」金庸中文
「人小鬼大,我倒是小瞧了你,還以為你會是下個齊天象,沒想到你是第一個洛陽。」
聽星辭這話洛陽不由眉頭一挑,懶得與他說那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理論,瞥了眼曹老頭,恍然想起接下來的麻煩事,對星辭說道:「不對。」
「什麼不對?」
星辭被洛陽這話嚇了一跳,瞬間戒備起來,循著洛陽的視線望去,身側忽起劍吟,再回神時洛陽已然催引劍符歸回人間,躺在白雲中得意的笑著。
跑的和尚跑不了廟,這話確實不錯,可洛陽不信曹老頭敢去崑崙,更不信他敢同祖師搶繼承人。
正歡喜難抑,劍符流光閃耀,洛陽笑容一僵,神識落下,感知著南諾傳音中的是是非非漸皺眉頭,輕輕回了聲,「等我,我馬上就到。」
聲落催動劍符直至兩界山,四下看看,御劍騰空,急匆匆掠過無數好景,那漫天紫韻下的聖山終於近了。
南諾就在山頂等著,見洛陽來,緊張的握住手掌,正要開口,被洛陽抱進懷中。
「別急,在這兒乖乖等我,用不了多久,三天內我一定將岳父大人帶回來!」
這話南諾最近聽了太多,不由皺起眉頭,洛陽伸手將伊人愁容強展,堅定的再說了一遍,「我和他們不一樣,相信我。」
「有什麼不一樣的,都是兩個胳膊兩條腿!」
「我是你男人,他們不是,乖乖等著我,好嗎?」
南諾緊緊握住拳頭,感知著洛陽不動聲色傳遞給她的記憶,還是不放心,將兩道靈媒塞給他,又一次確認道:「三天,必須回來,完好無損的回來。」
「放心吧,或許用不了三天。」
自信的笑容很動人,南諾低下頭,不想為洛陽纏繞太多不舍,感知著他消失在天際,手掌握的更緊,原地坐下,靜靜的等著。
小賊從不言而無信,三天,最後的三天。
混沌很大,若是沒有憑據,在這兒尋南離無異大海撈針,所幸有南諾給的靈媒,最少有了大概的方向。
御劍慢慢飛著,漸漸的,第一具不成模樣的屍身出現在視線中,血肉都消失的乾淨,骨骼上有著赤紅色熒光,似乎是感知道新的血食臨近,轟然飛起。
和夜幕下陡然亮起的篝火一樣,輝光將洛陽的衣裳映紅,細細注視下,那群蟲子同飛蟻般,不斷震動雙翅,那舞動的觸角與鋒銳的口器叫人頭皮發麻。
洛陽不敢託大,喚出老劍,在忘四半睡半醒中斬落仙劍,劍光一閃,繼而浩蕩雷光散入混沌,赤紅色流光消失的乾淨,秋蟬先覺也歸於平寂。
比起急著前進,仔細查看這具骸骨更為重要,目光掃視,洛陽的眉頭漸漸皺緊。
殺死這個魔族的並不是方才的飛蟲,他是被劍殺死的,肋骨縫隙中存有很微弱的劍意,不細細感知,沒人能發現。
「有趣,就讓我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人……」
暗自嘀咕一聲,洛陽繼續向前,連續飛了一炷香,再度發現一具屍骸,不同於第一具,這個魔頭死的很早,身軀上什麼都沒剩下,除了那群不知來歷的飛蟲。
這次洛陽沒有斬盡殺絕,將飛蟲封禁一隻,繼續向前,屍骸越來越多,洛陽停下劍光,微微思量,試探著向前,方才靠近幾步,秋蟬先覺驀然示警。
一道劍光自幽暗中斬出,被洛陽提劍斬開后悄然歸於幽暗,來去不留痕迹,就好像從沒出現過一般。
雖然只有短短一剎的接觸,洛陽卻無比肯定,這一劍就是殺死所有魔頭的一劍。
永恆靈媒當空閃光,南離還在更遠的地方,去掉預先設想的所有猜測,事態到現在只剩下有兩種可能。
第一,那位倔強脾氣的岳父大人已經遇害,要麼身死道消,要麼成為傀儡,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已經成為釣餌。
第二,倔強脾氣的岳父大人低估敵手,孤軍深入導致深陷囹圄,敵人吃不下他這尊絕頂,所以在圍點打援。
「有意思,可不管是哪一種你都攔了我的路,而我,最不喜歡別人擋我的路。」
用最古老的神魔語言,洛陽對著虛空傳音一聲,轉而提劍斬落煙火朦朧,藏覓屍骸中的飛蟲方才振翅便在劍光中粉身碎骨,待劍意落盡,那道歸隱幽暗的劍再度折返回來。
同樣的角度,同樣的速度力道,直向洛陽心臟。
忘四呲牙咧嘴的咒罵聲取締仙劍的破碎聲,洛陽挽了個劍花,在原地站著,用左手重重捶捶胸口,繼續傳音,「來啊,繼續來啊!」
可能是幕後之人聽見洛陽的傳音,也可能攻擊本該如此,九道劍光自四面八方同時吐露鋒銳,不同的角度,同樣的速度、力道,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不殺洛陽,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