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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事似舊時

  雲過光黯,萬里空晴,眾魔在花下踮起腳尖,爭向窺瞧洛陽模樣,想知道這話是發自本心還是情勢所迫。

  洛陽的表情很自然,眉宇中寫滿真實,怎麼看都不像言出違心。群魔失語,轉而望向長公主,神情更是崇敬,未來的劍之絕頂如何,還不是為公主冕下心甘情願藏劍隱鋒。

  郭奉也撇撇嘴,瞥了眼饒有興趣地黎夢寒,出聲調笑道:「洛兄僅僅是今天不想動劍嗎?」

  洛陽很認真的想想,回道:「也許明天也不想動劍,也許以後都不想動劍,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們千萬別把這話當真,誰見過絕對不咬人的猛獸?」

  「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打擾了,告辭。」

  郭奉抱拳一禮,比起那日山間,少了不少彆扭,看起來順眼多了。

  群魔后隊變前隊,說說笑笑的向園外走去,黎夢寒在最後,步至門前停步,對洛陽回眸一笑,道:「洛陽,那遺迹很可能有天書!」

  「我又不喜歡收藏那東西,有就有吧……」

  洛陽撇撇嘴,漫不經心的回了一聲,環顧紙上空白,瞧看南諾側顏,不由提筆作畫,想把這側顏描的比劍美。

  院外枝折,黎夢寒拎著那束開的最好的花枝走遠,南諾不覺得氣,瞥了眼作畫的小男人,道:「其實我們可以一起去,道出天書,這東西誰都不在意更多些。」

  「你是沒去過混沌,那破地方少有輝光璀璨,不分上下南北,唯有深邃與永恆的孤寂……」

  頓了頓,洛陽抬頭再看嬌顏如畫,低頭認真勾勒,邊畫邊說:「事皆有度,天書只要手中有幾章,叫所有人都不可能湊齊就好了,沒必要苦苦追尋,與我而言,最重要的就在身邊,何必捨本逐末?」

  這話出自本心,叫南諾笑得更美,洛陽一愣,將半成畫作毀去,想著方才一幕難以落筆,太美了,他畫不出這麼美。

  「白雲蒼狗,滄海桑田,時間無情是第一,小賊,你說萬萬年後,你我還能如今嗎?」

  「萬萬年太久,我只爭朝夕。」

  「也是,都說永生好,我看活個三五百年就正好,活那麼久,什麼都是無趣的。」

  「所以他們才會想著與天斗啊,其樂無窮。」

  洛陽輕輕笑笑,走近抱住南諾,同賞庭前花落,共守歲月靜好。

  匆匆六月芳菲,蒸蒸酷暑不入混沌虛空,黯淡輝光穿過古迹滄桑,盡數消隱在跳動光焱的圓環中。

  黎夢寒與郭奉並肩向前,餘下魔族謹慎的探索著,終於,好像永遠走不盡的圓環出現盡頭,進一步是起始,退一步是終結。

  一座祭壇聳立在那,破碎的不成樣子,根本無法辨識曾經的作用。

  「都小心些,不該拿的別拿,不該碰得別碰,我不想殺了你,那怕你早就不是你!」

  黎夢寒停步,認真的叮囑一遍,群魔手臂上的魔紋閃耀,清晰聽見黎夢寒的聲音,盡數點頭,緊靠在一起。

  被奪舍,被寄生,被替換神魂,在混沌中這些都不是新鮮事,隨時都可能發生,大家都沒有退路,只能更小心。

  祭壇近了,黎夢寒停下腳步,比了幾個手勢,向宇上前護在郭奉身邊,十方牧星杖閃耀流光奪目,潛藏在遺迹中的天書緩緩浮起,一閃消失在十方牧星杖的芥子須彌內。

  雖然沒看清具體,但可以肯定天書上沒有卦象流光。

  「別放鬆,我們還沒出去呢,最容易出問題的時候便是現在。」

  黎夢寒再出聲,群魔收斂心神,黎夢寒與郭奉飛至隊伍前面,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約莫走了一炷香,隊伍中傳來一聲哀嚎,身形魁梧的血魔向圓環下墜去,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拉扯他。

  「歸墟引風碎!」

  「羅睺暗隕輝!」

  黎夢寒護住群魔,郭奉與向宇同時出手,刀光風刃斬入虛空,沉寂片刻,黑暗中驚起赤紅明輝,血魔少年蹲跪落在圓弧上,張張嘴,沒等發出傳音便沒了聲息。

  「該死的,我一定叫你血債血償!」

  向宇紅了眼圈,剛舉起長刀被黎夢寒壓下,「敵暗我明,你想把魔族的未來都折在這?」

  「先出去,用陣法將這裡徹底毀滅!」

  郭奉舉起十方牧星杖焚化血魔身軀,黎夢寒轉身繼續向前,群魔腳步匆匆,誰也沒發現幾枚細微到不能在細微的流光沒入那幾個不起眼的家族次子體內,如春種,深深耕植,日益茁壯……

  洛陽與南諾早就歸回人間,不知道天外變故,依偎在舟中,被陽光照的懶洋洋的,隨波逐流著。

  「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師兄能不能利用我創造出來的機會給崑崙弄回些弟子……」

  「你創造的機會,一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南諾自遠雲收回視線,好奇的望著小男人,見他故意不語便轉轉眼珠,道:「你給我說說,若是本姑娘聽得開心,就給你做魚吃。」

  聽聞有魚吃洛陽不由咽了口吐沫,想起久不嘗過的味道,伸出手掌,感知著江中之魚,眼中閃過精光,揮手引出一條鯽魚,約莫二十斤,在靈力中跳躍著,肥美的不像樣。

  「這事還得從七十二妖盜國運說起……」

  洛陽輕聲說著,恍然想起夏祈星,不由眉頭輕挑,一五一十的說起來,南諾準備著食材,聽的津津有味,直到洛陽說罷古廟是非動作一頓,好奇道:「夏祈星現在該不是……」

  「不說這個,大半月都過去了,不在意這幾天。」

  洛陽擺擺手,可不敢表露出絲毫關心,繼續有聲有色的講述著,南諾聽的認真,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蹙,隨著魚香散開,喋喋不休的聲音頓了頓,突兀的咽口水聲是那樣惹人輕笑。

  「能吃完再講嗎?」

  「吃吧,不用講我都知道你做了什麼,我們從來不吃虧,即便沒有機會撿便宜也得創造機會撿便宜。」

  南諾輕輕接開鍋蓋,先盛魚湯潔白如雪,引湯匙輕攪,吹去餘熱後放到洛陽唇邊,自然而溫柔,叫洛陽出神,忘了魚湯,忘了夏花,直勾勾瞧著南諾,不知在想什麼。

  「張嘴,乖。」

  洛陽傀儡似的張開嘴巴,不覺魚湯鮮美,良久回神,想贊上一聲,卻想不起那魚湯滋味,南諾的溫柔模樣充斥心底,如晝蟬鳴夏,總是揮之不去。

  「好看嗎,能看一輩子嗎?」

  「一輩子不夠。」

  洛陽搖搖頭,吹吹魚湯餵給南諾,魔女並未出神,卻也心緒起伏。

  這不是洛陽第一次喂她,確是她第一次喂洛陽,這表現很好,她很滿意。

  有溫暖,有感觸,有波光粼粼,待湯肉皆盡,洛陽湮滅魚骨,南諾收起鍋碗,相視一笑,再次依偎一處。

  「老頭子說世間吃食只若搭配得當,即便是白菜湯都能成為美味……」

  「事實證明他是胡言亂語,騙我的。」

  「也不見得,沒準那湯是師娘做得,齊老頭年輕時恐怕你和一樣,看不見山水,品不出好壞,心思都在師娘身上。」

  「有道理,我就說……」

  洛陽話未言盡,傳訊符閃起流光,神識落下,嘴角不由揚起,南諾瞧他模樣得意不由輕笑,道:「得手了?」

  洛陽不語,棄舟御劍,飄渺風雲,無需一時三刻便入昆崙山間,與伊人攜手劍上,居高臨下,審視著每一個登山的少年。

  「這話有些不合時宜,可還是得說,這些少年根骨確實不錯,但未必沒有邪修,未必沒有四海盟的碟子。」

  「南諾這話說的不假,所以,師弟,還是老規矩,攔路問心,可不能馬虎,關係著崑崙的千秋萬代!」

  李欽月恍然出現在洛陽身邊,對南諾笑笑,拋出一枚劍符。

  南諾握緊劍符,笑得更美,有這代表她可以自由出入誅天絕地九極七戮寂靈劍陣,這是信任很沉甸。

  「師兄,在那之前我有兩個問題……」

  「我知道,祖師還在閉關,前不久掌門又進去陪同了,林牧師弟也閉關了,和沉降師叔一起。」

  李欽月快言快語,看看洛陽神情,還欲再言,同時飄出十幾個傳訊符,流光璀璨。

  李欽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匆匆消失在山間。

  「還是一如既往啊……」

  南諾替洛陽發出慨嘆,有情人相視一笑,御劍落向山巔,姜落已經在那兒,握著秋水劍,個子高了不少,宋紫蝶與少年並肩而立,看著山下弟子,就好像看著曾經的自己。

  「崑崙劍修從不為一個人活……」

  「劍仙多風流,或衣冠赫奕,負掛三尺青龍,……若你不風流,莫入此門!」

  「……若人不如劍,莫入此門!」

  洛陽說著少年祖師說過的話,站在山巔,身側是傾國傾城的魔族皇女,劍意飄渺動雲,山間少年微微頓步,思量片刻繼續登山,腳步都快了三分。

  「裝模作樣,不就是叩問劍心嗎,這麼咬文嚼字做什麼?」

  唐念虞在飛羽峰眺望山下,只若看見那魔女便氣不打一處來。

  聽聞此話,蕭盈兒收劍,看看昆崙山間,道:「這話好像是祖師每年新弟子入門都要說的,從古至今沒變過……」

  「原來是祖師說的啊,那沒事了,我就說洛陽這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的王八蛋怎麼說出這般鏗鏘有力的話。」

  蕭盈兒手掌一抖,瞧瞧面不改色的「師妹」自嘆不如,再一次舉起寶劍,只要修成此劍便能下山,太久沒回家了,那裡卻有不如意,不過還是會叫人思念。

  「諸位,劍由心出,這關問心劍,哪位先來?」

  說話間山下傳來一聲輕呼,兩女循聲望去,盯著姜落,同時失笑。

  白衣颯踏,靈劍存光,獨自立於山間,有萬夫莫開之勢,別說,和曾經的洛陽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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