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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教有學

  萬里空晴,宮羽薇對洛陽微微點頭,那含羞模樣美過山間四月的萬紫千紅,瞥了眼桌上將展不展的畫卷,試探道:「這完美的劍可以讓我看看嗎?」

  這話出口,宮羽薇忽然覺得有些唐突,所謂道不輕傳,畫上僅有祖師與齊師叔的劍,怎麼算也是藏劍一脈的秘劍,她方入宗門,如此作為傳出去恐怕會引人猜忌,說她想窺視藏劍隱秘……

  「當然,裡面的是祖師的劍,外面的是我師父的劍,嫂子儘管觀想領悟,若有不妥我自會喚醒您。」

  洛陽卻不在意那些,轉動畫卷推到宮羽薇身前,佳人壓下心頭的三分詫異,點頭輕笑,眯眼仔細觀瞧起來。

  畫上有著大片空白,兩柄畫劍有如雪中傲梅,遠觀大同小異,細品各有千秋,一個囊括萬物,一個盡吐浩然,是兩種不同的劍,的確超凡脫俗,可在宮羽薇看來並不完美。

  前者如大地,後者如山嶽,前者少了後者的出塵凌厲,後者少了前者包容兼濟。

  「嗯,師姐有什麼感想儘管直言,不要怕錯,說出來的錯便不再是錯了。」

  洛陽打量著宮羽薇的眉眼,看得出那若有所思,心底不由得有些擔憂,宮羽薇確實會些劍道,可那微末劍道比起這兩劍如同一粟比於滄海,在求道路上能得見峰頂輝光有好有壞,能叫人鬥志昂揚,也能叫人好高騖遠,慢不下來。

  輕喚入耳,宮羽薇抬頭對洛陽笑了笑,手掌鬆開又握緊,吞吞吐吐道:「可能是我修為不精,於我看來這兩劍亦並非完美,當然這話就是閑話,師弟可不能斤斤計較對錯。」

  洛陽擺擺手,伸手一引,示意宮羽薇落座,自己也輕笑著坐下,指著少年祖師留下的那一劍,輕聲道:「這一劍是祖師留下的,雖然沒有師父的傲然超凡卻將包容兼濟體現的完美。」

  「這一劍是師父留下的,沒有祖師的包容兼濟卻將浩然超凡走到極致……」說著洛陽不由苦笑,搖搖頭,在宮羽薇儘是探知的目光中繼續開口,「而我的劍做不到這一步,不論是包容兼濟還是浩然超凡都沒有,想包容一切卻無法包容一切,想超脫一切也不能超脫一切,所以它並不完美。」

  聽了洛陽的話,宮羽薇終於瞭然所謂「完美」的含義,不是絕對的無缺而是相對的無暇。

  正如登山渡海求道路,漫漫遠兮,寂兮寥兮,就算步入絕頂,走的不過是一條道,看的也不過是一路的風光,而站在絕頂上的大多都走的不是一條路。

  大道三千,可三千不過是虛數,萬物皆有道,若一一細數又何止三千,所以世上根本就沒有絕對的完美,只若將腳下的路走好,便是真正的完美。

  「師弟見識超人,受教了。」

  宮羽薇起身一拜,這些若是沒人同她講也會悟到,可早一時無論如何都好過晚一時,山頂就那麼大,走不同路的人如過江之鯽,走同一條路的人亦數不勝數,比人快很重要!

  洛陽好不驚慌的起身,不自在的還了一禮,那表情被宮羽薇捕捉,少女玲瓏心思,瞬間有所明悟,轉身的坐下,正要開口,聽洛陽又說道:「師父同我講過一句話,前些日子我講給姜落,如今也想講給嫂嫂。」

  「但說無妨,長嫂如姐,姐弟親人,可別文縐縐的了,不知師弟如何,我反正是不自在的。」

  「哈哈哈,我也是如此。」

  洛陽輕鬆一笑,見宮羽薇當家作主的收拾畫卷,懸挂毫筆,擺上茶具,心中繃緊的弦暫時放鬆,取出一包清茶遞給宮羽薇,幽幽憶往昔歲月。

  「師父說除了逃命做什麼最好都要慢些,走得快沒錯,走的穩更重要,山頂的位置的確不多,但只要夠強,不用擠都能有地方。」

  「倒是有趣的說法,能將求道登頂這種事言說的如此輕描淡寫的恐怕也就只有齊師叔了。」

  「其實,南諾也說過類似的話,天大地大活命最大,活著應有盡有,死了一無……」

  洛陽輕笑著回道,說道一半恍然想起眼前這位長嫂對南諾並不喜愛,不由得閉口不言。

  宮羽薇卻沒表露出絲毫不滿,煮水洗茶,很自然的回道:「我想這話是說給你聽的,你呀,有時候就是太好強,面對什麼人都提劍就上,虧得修為強悍,天大地大,小心些總是不錯的,能活當活,大義什麼的也只有活著講才有意義。」

  這如同家長里短的話叫洛陽徹底放下心來,輕鬆的勾著嘴角,道:「在外面,那些事總有人去做,在崑崙不行,那是崑崙小師叔應該做的,責無旁貸。」

  「喝茶!」

  「人小鬼大,給我學著依賴你的師兄們,還有掌門與祖師,別什麼事都想著自己來,也許經歷的過往叫你很難徹底信賴別人,可這是現在,走向的是未來。」

  「崑崙不是你一個人的崑崙,人間更不是你一個人的人間,眾生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

  話音至此一頓,洛陽接過清茶,正好迎上宮羽薇銳利如劍的眸光。

  「命都守不住的人,有什麼資格守護眾生?」

  洛陽轉動著茶杯,注視著茶中的漣漪,分析著宮羽薇的話。

  從小便知道,不是所有的話都能信,也不是所有人說的話都準確無誤,孰對孰錯從來都沒有一個準確的標尺,無論何時,總得辯證。

  「喝吧,別想了,喝完了再想也來得及。」

  宮羽薇輕聲說著似曾相識的話,洛陽點點頭,將杯中清茶飲盡,抬頭望向長空。

  雲捲雲舒,黃昏臨近,宮羽薇輕笑著走出宮門,姜落鼻青臉腫的回來,嘴角微揚著,好像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師叔母,您不留下來吃晚飯嗎?」

  「不了,你這是怎麼弄的?」

  「這個是勝利所必須的代價,宋紫蝶越來越強了,再過幾天可能就領悟劍勢了,贏她可並不容易。」

  宮羽薇點點頭,不打算深究竹馬青梅間的是是非非,揉揉姜落的頭頂,緩緩消失在雲廊中,回到元辰峰時恰好日落,方景歧拎著食盒從山下回來。

  有情人適逢其會,並肩走在一處,影子互相依偎著,如兩顆心靈一樣。

  「你同洛陽說的那些我都聽到了……」

  「是我說錯什麼了?還是那些我不該說?」

  方景歧清晰感覺到宮羽薇的手掌緊了緊,腳步也露了一拍,她很緊張,雖然她自認為說的那些沒錯,可洛陽那日也說過,「未經他人事,莫勸他人善。」

  「我覺得你說的很好,就和洛陽開始跟你說的東西一樣,這些東西他應該知道卻不知道,齊師叔看似悠遊逍遙其實時間不多,很多東西其實都沒來得及教會洛陽……」

  「沒說錯就好,今晚我們吃什麼?」

  「全是洛陽愛吃的的!」

  「什麼,不應該都是我愛吃的嗎?」

  「哈哈哈,齊師叔很會吃,在有限的時光中將這些盡數教給洛陽,所以洛陽愛吃的一般都是世間美味,跟著他吃,不會錯的。」

  「還真是……哎,應該多教些道理的,這些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錯了,民以食為天,吃得好才能長的好,長大好才能活得好,不管你會不會,道理就在那,早晚都能學會,腳踏實地,慢慢來,急不得。」

  方景歧說的認真,宮羽薇不由思量,點點頭,腳步慢了下來,不深入了解真的不知道,原來昆崙山真的與外面不一樣,外面的每個人都恨不得一步登天,而崑崙卻一直在強調慢。

  日落月升,星隱霞現,洛陽推開屋門,對著飛檐上的旅鳥,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上官憐風提著食盒適時入門,看看洛陽,輕笑著走近桌邊,對著貼著符籙一步步爬山地姜落喚道:「快點,晚了就沒飯吃了!」

  「知道了,啰嗦!」

  姜落扯著嗓子回道,動作卻不見加快,一步一步蠶食著悠長曲折的山路。

  這叫洛陽很滿意,抬頭望望雲間光霞,坐到桌邊,瞧瞧上官憐風眼中若隱若現的劍意,道:「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夢到什麼?」

  上官憐風輕輕將食盒放在桌上,對洛陽搖搖頭,望望蒼天,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類似這般的厚愛有一次就夠了,失而復得很驚喜,可那失去的痛卻是如何都無法忘懷的。」

  「放下吧,都過去了……」

  洛陽輕輕說著,側身靠向石桌,一副沒骨頭的模樣,眯眼望著朝陽緩緩升起,想了一晚,過去那些放不下的確實該試著放下了,這不是流浪時的人間,周圍的也不是那群為了一口飯而無所不用其極的畜生。

  心情漸漸開闊,天際亦起風雲,點點金光當空飄灑,祥雲緩緩聚集,無多時兩封燙金請帖破界而至,一封落在洛陽桌上,另一封落入瓊霄峰。

  上官憐風瞥了眼請帖上花紋,不由得眯起眼眸,洛陽抓起請柬,細細打量后將請帖隨手丟入須彌戒。

  「五月初五,玉皇邀請我去參加蟠桃盛會!」

  「來者不善啊……」

  「是啊,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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