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貪心些
星辰隱跡,月落雲明,東方明耀的輝光透不過深灰色的雲靄,倔強的白色光韻掛在連綿起伏的山巒上,竭盡全力,卻落不進下方幽暗幽暗又深邃的密林中。
颯颯葉聲,山巒不斷震顫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傾塌一般。
一時間沙塵漫天,萬籟俱寂中忽有悲鳴聲響起,接著便有耀眼的輝光直向穹頂之上,攪動八方風雲,憑空生出南北貫通的霓虹十道。
雲霧挪移,空中的光輝漸隱,風暴中響起激斗聲,倏爾有赤木傀儡鳥振翅騰空,歪歪斜斜避過幾道流光,逐漸飛離山巒。
做工精美的鳥翼破了個洞,算不得寬闊的鳥背上似有男女相擁。
其中少女面帶白紗,身穿雲紋白衣裙,盤坐在鳥背上,肩頭背後點綴著刺目的血跡,懷抱著個消瘦而鬢生斑白的少年,樸素的衣衫上羅列著刀傷劍痕,不斷滲出鮮紅,將少女的衣裙漸漸侵染。
風雷聲起,幾朵明耀的焰光前後掠出山林,在空中呼嘯而過,前後落位,呼吸間將木鳥團團圍住,各施微力,將木鳥定在空中。
淺紫色魔焱散開,為首一魔手掌輕撫,徑直撤去少女的面紗。
素白色輕紗隨風飄遠,少女露出真容,豆蔻年華,柳葉彎眉,一雙秋水明眸,翹鼻樑,粉櫻唇,是天姿國色,有著世間色彩無法勾勒描繪的美。
「咳咳……」
鬢生斑白的少年輕咳幾聲,翻身坐起,握著一柄已經斷了的飛劍,掙扎的爬起,不動聲色的將兩枚符籙塞給少女,傳音輕輕。
「雛兒,待會我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你趁機逃走,若能躲到待此件事了就別回山門了,去書院,去崑崙,記住,從方才那一刻開始,你就不能再有絲毫任性,你不再是為自己而活著!」
「若不能躲過便是天命如此,不要怕,我等著你一起走……」
少女紅著眼圈,倔強的忍淚不泣,握緊符籙,抿著唇角,先拒絕卻又念起山中的發生的事,點點頭,環顧邪笑著的一眾魔族,將這一張張面容記在心底,低吼出心底的誓言。
「若有一日登金殿,馬踏河山滅魔焱!」
少女的吟誦聲隨著風傳來好遠好遠,少年笑了,周圍的魔族卻惱怒的眯起眼眸,不約而同的發動攻勢,心障魔焱落向木鳥,一抹符光掠向遠空,少年從容微笑,無視靜脈寸斷的苦楚,碎劍兵解。
瓊霄震顫,兩個血魔躲閃不及直接被奪目的明光吞噬,落得個屍骨無存。
「殺!」
天魔族的才俊冷哼一聲,帶著餘下的魔族少年追向那個駕馭符光而去的少女。
奪寶在前,殺生在後,報仇雪恨乃天經地義,就算是遇見了洛陽也得要個公道!
黑石山下,洛陽依舊昏死著,手上的須彌戒卻連續閃流光,光輝愈加璀璨,小鼎破封而出,未待停穩一道火線衝到洛陽身旁。
焰光消隱,南諾抓住洛陽的肩膀,正欲開口呼喚,張口吐出一口鮮紅,眸光閃了閃,昏死在洛陽懷中,
遁光符在雲霧中時隱時現,無多時歪歪斜斜的落入黑石山,少女瞥了眼洛陽與南諾,停下腳步,取出一枚遮影符丟出,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大步奔去。
「站住!」
魔焱當空劃過一道弧線,少年神情冰冷,屈指連彈,魔焱落在少女兩肩頭頂,將她生生定在原地。
「賤人還不跪下認罪俯首更待何時?」
「認罪,我有什麼罪?是了,我比你們弱所以有罪,還真是群威武的魔族,既然你們這般厲害為何不敢去找靈隱寺的麻煩,不敢去找武當山、昆崙山的麻煩?」
少女譏笑著,銳利的目光在群魔臉上掃過,心底的恨意激揚怒火,聲調又高了幾聲。
「是了,你們也不過是群貪生怕死的角色,也就敢對我們這些小門派作威作福,事到如今己不如人不怪旁人,不過有言在先,你們最好殺死我,不然,來日方長,我定會殺光你們!」
聽著少女的話群魔哄然大笑,更有甚者目光在少女的面頰身段上掃過,笑聲中透著邪意。
天魔少年將一切看在眼中,心思變換,道:「錢虎,孫峰,她是你們的了,別玩死,其他隨意,叫他見識見識我魔族的厲害。」
「謝吳老大!」
心魔少年輕聲說著,取出一隨身行宮,未待催動法度那天魔少年搖搖頭,道:「去她郎君隕落那地方,人族不是講究死後長眠嗎?我偏要叫他死不安寧!」
「好!」
錢虎點點頭,手印變化,少女的眸光有些迷幻,輕輕喃喃著:「師兄,是你嗎?」
「師妹是我,剛才不過是一場噩夢……」
錢虎無恥的應答著,緩緩走近,伸出罪惡的手掌,未待靠近少女有劍光騰空而起,徑直斬去錢虎雙手。
「什麼人?」
吳姓魔族少年轉過身來,逆著劍光的方向望去,身著白衣的少年緩緩起身,握著一柄素白顏色的劍刃,短髮輕揚,面若冰霜。
「洛……洛陽!」
錢虎眉眼中的怨恨被驚恐取締,緊盯著洛陽的雙眸,感覺面對著一柄遍布天地的劍,似乎下一刻便會被這一劍斬殺。
「你們可知罪?」
「知罪?我們有什麼罪?他們是兄妹先入我魔族的地盤奪了我魔族的福源,之後又殺我魔族弟子,閣下如此護短,我定要稟告魔皇冕下,求他為我等分個公道!」
天魔少年毫布懼怕洛陽,上前一步擋在錢虎身前,比劃著手勢,邊據理力爭邊示意錢虎等制住少女。
洛陽對長公主有情卻對魔族無義,以此人過往的行事風格看,今日若不能以那少女為質必然少不得丟掉性命。
什麼叫公道?
只有魔焱覆蓋的地方才有魔族的公道,這可沒有魔焱覆蓋,這兒只有崑崙的劍!
「魔族的地盤?神隱之地屬於六界,什麼時候劃分了地盤,再說了,魔族的福源人族如何得取?」
洛陽提著天劍走近,錢虎想動卻被凌厲的劍意壓得不敢動作,天魔少年的身體顫抖著,臉上蒼白,咬著牙,冷哼道:「神隱之地本就分割為四處,分屬……」
「閉嘴!」
洛陽冷哼一聲打斷了少年的話,在群魔驚恐的目光中舉起天劍,雙模淡漠無情,聲音中透露著無邊的霸道。
「從今天起,神隱之地屬於人族,你們可有意見?」
「你……」
天魔少年指向洛陽,想說一聲猖狂卻無法開口,在洛陽的注視下身軀不斷顫動起來,最後竟然跪伏在洛陽身前,不敢動作。
洛陽望向其他魔族,目光所至,那唯我獨尊的意接踵而至,群魔俯首,前後跪倒。
敢戰天鬥地寧死不屈的魔就人間雨夜中的炬火一般,確實存在,不過卻不在這群魔頭中間。
「散!」
洛陽望向少女,念動劍起,慧劍斬落,飄渺的魔焱與心障盡數破碎,少女看看洛陽,俯身跪下,叩首,聲音中透著絕決,悲戚無比,訴說著方才發生的是非。
「小師叔,我叫柳雛,同師兄二人被傳送至那處遺迹之外,千辛萬苦通過重重考驗,師兄更是因此折損甲子壽數,我等尋得機緣,明光直入瓊霄,化為南北貫通的霓虹十道,因此引來了他們。」
言罷柳雛起身望向洛陽,作為崑崙小師叔,她相信洛陽應該明白南北貫通霓虹十道的象徵含義。
那遺迹中根本就沒有寶物,只有一塊玉飾,而這塊玉飾的用處便是激活人皇血脈!
柳雛猜想的不錯,聽聞南北貫通霓虹十道的瞬間洛陽眯起眼眸,劍動,明暗光輝交錯,將群魔盡數斬殺,湮滅神魂,毫不留手。
人皇同人族嚮往的昊日並無區別,人間之所以亂成這個模樣便是大夏頹唐,又沒有人皇子嗣可以站出來振臂高呼。
洛陽打量著柳雛,他沒忘羽化仙池的遭遇,若非他拔劍相助,這女子早已香消玉殞,根本不會等到這一天的撥雲見日。
「勿以善小而不為……老頭子,還真是生動鮮活的一課啊。」
洛陽輕輕喃著,不在理會柳雛,轉身走向南諾,他清楚,這個傻姑娘一直都醒著,只是在裝睡,為了洛陽,謹小慎微。
看著南諾的面容,洛陽心情有些沉重,想了想回身丟出一枚劍符,對打量著南諾的少女說道:「這是我的劍符,它會指引你找到谷塵,之後便跟在他身邊,日後的事留待日後再言。」
柳雛小心接過劍符,靈力垂引,化為一抹劍光消失在遠天。
御劍乘風,小看河山,柳雛不時回頭望望,念著師兄,邊走邊想。
原來傳聞中的很多事都是真的,比如崑崙小師叔愛著一個魔族……
柳雛走後,南諾睜開雙眸,伸手扯住洛陽的嘴角,在那張陰沉的臉上強行勾勒出一抹輕笑。
「不許這樣,這些都是我的選擇,從那晚雪夜我意識到自己愛上你,離不開你開始,我早就做好了今天的打算,我只要你,其他的都不在乎。」
情深意重,洛陽笑了,緊緊握著南諾的手掌。
那有什麼不重要,分明是為了他強行捨棄,魔族並非無情,細細辨別就會發現,其實神魔鬼三族同人族很相似,所有的家庭、國都架構都基於感情,除了文化不同,除了天賦不同,神魔鬼其實就是人!
「我不會讓你失去他們的,我會幫你守護住他們,活著嘛,未嘗不可貪心些……」
「那,就交給你了,偷心賊。」
南諾笑顏如花,靠在洛陽的肩頭,望著雲霧散開,任由那溫暖的輝光落在身上,歡喜自己的影子能與他的完美拼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