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賜教
東邊泛起魚肚白,隨著幾聲旅鳥遠去,火紅色的光輝揭開絲薄的夜紗。
明耀的光輝沉澱在層層翠色間,在樹下投下一大片細碎的淺影,叮咚的泉水向著遠方,歡唱著幾多生靈可遇不可求的自由。
福摩耶聖子睜開雙眸,嘴角勾勒著淺笑,捧起清涼的水花拍在臉上,喚醒還在功法的深意中沉寂的心靈。
「看看你這糟糕的資質,一本後土大造化道經學了幾天了,還沒吃透,都管說你們福摩耶淪落到只能忍氣吞聲自我毀滅卻不敢玉碎瓦全的地步。」
灰濛濛的霧氣憑空浮現,同素白色的輕紗涇渭分明,同這山水別景卻難分彼此。
「過去我以為資質差是壞事,現在看來,資質差未必不是件好事,若我有洛陽那般的絕世資質,現在恐怕不會活著,更不會有機會得到這種無上絕學。」
福摩耶聖子輕輕笑著,心中平靜,根本不將曹青凡的話放在心中,這位比少年祖師還要老的存在口中的天資好是現在人比不得的,畢竟現在的人間遠不如曾經的人間。
九五人皇,敕令六界,那時的人間的才是人間,現在的人間,過去的人間都在向著那時的榮光努力,卻是不知還要走上多久,還要死上多少。
曹青凡看看福摩耶聖子,笑了笑,誇讚道:「你進步了,曾經的你絕不會說出這種話,這是好事,天資再好沒走到巔峰的生靈大有人在,資質平平卻依靠一顆痴心得悟道果得也不是沒有。」
福摩耶聖子亦是輕輕笑笑,望著水中的倒影,搖搖頭,道:「我沒想過走那麼遠,只想要討個公道,之後的事之後再議,前輩,您說,憑現在的我能勝過洛陽嗎?」
「我不說,你自己說,憑現在的自己能勝過天嗎?」
聽聞曹青凡的話福摩耶聖子沉默了,人定勝天,言易行難,生而為人,如何勝天?
見福摩耶聖子沉默了曹青凡也沉默了,心底里多了些許失望。
天資不佳便要有千倍痴迷,福摩耶聖子不夠痴,這若是換作洛陽、天子、谷塵之輩定然應答的痛快。
一戰而已,勝敗不重要,敢不敢才更重要。
這條不斷攀登的路不能有絲毫畏懼,怕了就會一直怕,一直怕再想不怕就難了,取勝也就更難了。
山間陷入沉寂,樹影微移,福摩耶聖子回神,扯了扯身上的皮襖,嘆一聲心憂,問自顧出神的曹青凡。
「前輩,五穀山中的那女子真是沈花憐?」
曹青凡回神,笑了笑,反問道:「你說呢?」
「要我說那女子定然不是沈花憐,一定是邪修的落子!」
「少年祖師和夫子也清楚,但他們還是要救,這就是人,為了自己所希冀的,即使明知不可為也要去敢賭那不足半成的萬一。」
福摩耶聖子點點頭,想了想又問道:「邪修為什麼要在六界勢力中埋藏暗樁,是為了竊取氣運還是索求某種東西。」
「為了天書,為了超脫,為了血仇!」
曹青凡沒有隱瞞什麼,眯著眼眸,飛雲之上一片落葉飄下,福摩耶不由瞪大雙眼。
天地失色,十方光景被深邃的黑暗吞噬。
一葉障目,不見天日,這就是絕頂最小的小手段。
天師瞥了眼福摩耶聖子,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曹青凡身前,笑呵呵的,微微眯起的眸子中藏著刀鋒樣的鋒銳。
「你說的有些太多了,這叫我很不喜!」
「關老子球事,你不喜老子就得讓著你?」
「天師,你別給臉不要臉,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對於我來說你根本就沒什麼神秘的,只要我想,有的是法子滅了你!」
灰濛濛的霧起向內坍縮,曹青凡顯化人身。
不同於人間的一老一少,曹青凡的面容停留在青年時期,兩道濃眉,虎目圓睜,方正的臉上看上去很是堅毅,嘴角噙著莫名的笑意。
天師指尖泛起流光,片刻后輕輕一笑,道:「何必如此,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一個時代一個蒼天,你早晚得吞噬掉洛陽體內的那部分蒼天,你同崑崙註定是敵人,同時我們就是朋友。」
「你知道就好,別忘了,我死了對你沒好處,我活著少年祖師和夫子才會放鬆對你的手段。」
「我打算在草原逼出蒼天,你要不要不趁機……」
天師眯著眼眸,直言自己的計謀,洛陽同曾經的天劍仙一個性情,面冷心熱,一城百姓都差點叫拓胡成功,那整個草原的人族呢?
只要計劃順利,洛陽必然會解開封印,放出蒼天,少年祖師等就不得不動,他們動了,自己的機會才能來。
「與他論劍是我留到最後的戲碼,我不會去的,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現在的人間太亂了,該一統了!」
曹青凡搖搖頭,看看聞聲若有所思的天師,聲音冷了幾分,好似告誡般的說道:「我要助大夏橫掃六國,你最好別插手,不然……」
話至此,曹青凡勾起唇角笑了,周圍的時光恍然停滯片刻,天師回神時周圍已然不見曹青凡與福摩耶的身影。
「曹青凡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猖狂,我確實動你不得,但想要殺你的人太多了,這人間便有一柄無比鋒銳的劍,你想幫助大夏,很不巧,崑崙想幫大秦!」
天師輕輕喃喃著,輕笑著離開,清水潺潺,曹青凡同福摩耶聖子浮出水面,看看天師的背影,不屑一笑,道:「大秦嗎?道不相同,看來又能同夫子下棋了……」
昊日西沉,明月初升,一望無垠的草原上浮起碧濤。
一團團篝火散落在原中,恍若是漫天的繁星,點點明光映照在金黃色的烤肉上,香氣陣陣。
草原各部散落在周遭,魁梧的身形在原中形成道道淺影。
擂鼓聲聲,大單于哈達畢烈打著赤膊,大步走出燈火輝煌的營帳,腰後背著彎刀如月。
鼓過三通,哈達畢烈登上高台,探手拎起一壇老酒,取下泥封,倒出一碗酒水,對月環步,高聲而言。
「這兒草原,不是中原,我們也不興他們的彎彎繞繞,共飲此杯酒,大比開始,輸者吃肉飲酒,勝者登台加冕,榮耀屬於每個勇士!」
「呼啊!……」
一眾單于盤膝而坐,端起酒碗,背後的偽裝為人族的修者蓄勢待發,周圍勇士齊齊振臂高呼。
「第一場,赤木部對黑河部!」
……
洛陽倚靠不遠處的小丘上,手中赫然是不知從何處偷拿來的烤肉,小心撕下一塊,放在小獸近前。
小獸側過頭去,頗為靈性的張開嘴巴,露出剛剛出頭的白牙,眼中帶著譏諷之意,那模樣好似在說:「愚蠢的兩腳獸,沒見我還沒長牙嗎?」
洛陽撇撇嘴,取出一碗羊奶放在原上,小獸輕輕嗅嗅,將屁股對準洛陽,大快朵頤。
「小混蛋!」
洛陽不滿的喃喃著,轉過身去,大口大口吃著肉,不時間舉起酒罈,就著肉香,飲著美酒。
擂台上漸漸歸於平極,篝火的光輝卻越加奪目,洛陽心中一驚,丟開酒肉,探手將小獸塞進懷中,喚出天劍直奔擂台,一劍千擊,鎮定風波。
篝火被劍光積碎,哈達畢烈眯起眼眸,探手戰弓,開弓三箭,將騰出篝火下的陣盤釘在原地。
「諸位,散去吧,中原有句話很好,叫別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中,眾位聚在一處,就不怕被人一網打盡?」
洛陽收斂劍光,站在星空下,直視著哈達畢烈,從容輕笑。
哈達畢烈緩緩起身,輕拍手掌,高聲道:「來呀,給崑崙小師叔見識見識我草原的氣魄!」
聲傳四下,夜中再度亮起燈火,數萬鐵騎高舉火把,明耀的光輝再度照亮草原,燈火輝煌。
「大單于好氣魄,如此,我也請大單于見識見識我崑崙的氣魄!」
洛陽上前一步,藏劍吐鋒,明耀劍光壓下火光,夜空中披上一層素白色光輝,駿馬嘶鳴,數萬鐵騎亂成一團,無比的鋒銳壓得神魔妖鬼低下頭。
人的名,樹的影,這崑崙小師叔之劍誰敢直視鋒芒。
「好氣魄,看刀!」
哈達畢烈大笑著拔出背後的彎刀,一刀斬落,周圍的素白光輝被一刀斬破,鋒銳的光輝逼的洛陽眯起眼眸,天劍輕動,迅如當空月閃。
轟鳴聲震耳欲聾,哈達畢烈連連倒退三步才穩住身形,看看手中金刀,冷聲道:「洛陽,我敢不用刀,你敢不敢不用劍?」
「有何不敢?」
洛陽丟開天劍,將小獸放在劍下,一步踏出便消失在月下,並指為劍,劍動,斬過層層夜幕。
哈達畢烈雙耳輕動,歪頭讓過這一劍,轉身舉拳,一拳轟出,層層流光,隱有風雷之音。
殘影破碎,洛陽從容退開,打量著哈達畢烈周身騰出的明耀罡氣,笑道:「大單于果真粗中有細,明明是個了不得武修卻裝作刀客。」
「我不如你,還不能用些手段,實話實說,勝過我,草原不與大秦為難,輸給我,別怪草原大舉刀兵!」
「大單于快言快語,如此,請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