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造化
似乎是為了叫煉丹人能夠摒棄雜念,全心全意,這片點綴著星光的虛空中一片死寂嗎,同冬雪后的夜一般。
方步收回手掌,慢慢悠悠的走回桌后,盤膝而坐,眼觀鼻,鼻觀心,呼吸悠長,裝著在調整身心,實則謹小慎微的在虛空間不斷搜尋著,期許著機緣造化般的蛛絲馬跡。
半響,方步暗嘆一聲,探手握住玉符,無數藥材按陰陽五行年份分類,想用什麼僅需心念一動,那藥材便會出現在桌上。
「天奇麻黃、般若桂枝……」
齊備藥草,方步探手抓起羽扇,笑道:「起爐!」
羽扇輕動,風助火勢,金燦燦的焰光照亮大片虛空,神農鼎漸漸浮起,熠熠寶光,在足以焚滅一切的太陽真火上悠悠旋動。
趁爐鼎未熱,方步一本正經的處理起藥材,取根還是留葉,先入還是后入,都有講究,別看這裡無比悄寂,實則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其中說不得就有那幕後黑手,一步走錯,可能就再也出不了這洞天秘境!
「啟!」
鼎熱,龍眼中的光輝更勝,方步手印一變,沉重如山的鼎蓋緩緩浮起,幾十種處理完美的藥材前後落入鼎中。
落下鼎蓋,方步皺起眉頭,回想著羅慶的記憶,手印一個接一個落下,在羽扇的幫助下控制著太陽真火均勻灼燒著每一株丹藥。
幾縷雲霧飄起,虛空中升起撲鼻的葯香,方步鬆了口氣,手印再變,準備凝液成丹。
羽扇再度輕輕一揮,神農鼎下的焰火猛然暴起一倍,灼熱的焰火落入鼎中,須臾功夫便將那琥珀般晶瑩的藥液灼干,成為一堆味道刺鼻的藥渣。
「該死的!」
方步懊惱的一拍腦門,打開盒子,待神農鼎冷卻下來將藥渣放入盒子,趁機手印變換,無盡歲月殘留下的藥渣各取些許,同之前的爐灰一樣,藏入法力,裹入神格。
平靜片刻,方步再度起鼎,重複著方才的手法,再最後一步時做的更加小心,慢慢催動焰火,最終煉出九枚香氣撲鼻的丹丸。
「感念皇恩!」
口上吹捧著玉皇,方步小心將丹藥收好,耐心的盤坐在原地,待神農鼎冷卻,揮動羽扇,耐心的調動焰火,將其中的剩餘藥力盡數灼散,之後整理好一起,輕笑著向虛空中走去。
臨近入口,緊閉的虛空再度開啟,方步走出洞天秘境,向著神將一拜,正欲離去忽然想起羅慶記憶中的天宮黑市。
這一界至高無上,餘下各界得不到的寶貝在這兒就好像沙灘上的沙礫般稀鬆平常,這裡若能得到蟠桃,也就不比行險一試了。
轉過幾座懸在半空中的堂皇殿堂,方步悄無聲息的轉入虛空,取出令符喚起界門,駕雲落入其中。
十里長街當空修築,周圍散落著數不清的攤位,攤主盤坐在攤前,穿著統一的連帽長袍,隱而無形的咒文遮去攤主的所有氣機,根本無法覺察身份。
面帶蒼白面具的小廝快步走來,遞上一戰面具,輕聲問道:「這位客官,又想要些什麼?」
「蟠桃。」
方步握著手中的玉符,直言自己的目的,他沒時間在這兒耽擱,也不想在這兒耽擱。
小廝起身,眯起眼眸,打量著羅慶幾眼,握碎一枚符籙遮掩天機,小心傳音道:「什麼年份的?」
「送給人族的,無所謂年份,只要是蟠桃就好。」
方步鬆鬆肩膀,給小廝個你明白的眼神,後者心領神會,沉吟片刻,望向街中的一處角落,道:「價格不便宜,而且是一口價,你給得出價碼嗎?」
「先天靈寶,想必夠了吧。」
「什麼類型的先天靈寶?」
「丹爐!」
「夠了,跟我來,別多說,成就成,敗就敗,這傢伙很不好惹。」
小廝叮囑一聲,快步上前,方步緊跟在身後,走過大半長街停留在一處冷清的攤位前。
「甲三七九五,先天靈寶換一枚蟠桃,得是白紋金核的!」
攤主抬起頭,打量方步幾眼,道:「少了……」
「少什麼少,那可是丹爐,先天靈寶級別的丹爐,可遇不可求!」
「拿出來看看。」
攤主伸出手掌,方步毫無憂慮的取出一方丹爐丟給攤主,他可不在意對手會耍什麼手段,他不認識這個神,但維持這黑市的存在卻認識,天神有的時候死腦筋,不過想必還是能分清一頓飽與頓頓飽的區別。
丹爐入手,攤主屈指輕彈數下,翻手引起一縷焰火,在爐子中滾了一圈,細細感知著溫度變化,點點頭,拋出一枚戒指。
「別說是我給你的,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
「當然,出得此門戶,忘盡其中事,規矩我懂。」
方步接住戒指,取出一柄長劍丟給小廝,轉身出街道,乘駕流雲滿載而歸。
無名老林,落木蕭蕭。
幾道鬼氣前後歸回山林,六案功曹對著洛陽齊齊一禮,互相望望,暗中互同有無,為首一鬼上前道:「大人,湘雲公同他的手下甲苦已然歸回楚國,您說的獸王之後也在郢都,據說是湘雲公送給楚王的禮物。」
「下去吧!」
洛陽起身,正欲乘風御劍,那功曹再一拱手,道:「還有一件事,大人口中的那個黑衣修者在郢都出現過,楚王的修行便是他教的……」
洛陽點點頭,眯起眼,未待開口詢問,功曹再一拱手,道:「還有一件事,楚國的情勢很微妙,既有天宮的存在也有魔界的存在,甚至於妖族都想摻和摻和,情勢複雜,大人務必小心。」
「知道了,還有嗎?」
洛陽沒急著動作,這些功曹都是陰氣所化之靈,存在了無數歲月,記住的事太多了,啰嗦在所難免。
功曹沉默良久,搖搖頭,躬身虛禮,道:「大人一路順風。」
洛陽點點頭,御劍而起,呼吸間消失在天際,功曹恍然回神,用力一拍腦門,道:「看我這記性,最重要的事沒告訴大人,守舊一脈打算在郢都布局……」
話未言盡,兩枚穿雲梭劃過虛空將周圍的功曹盡數誅殺,拓家子弟輕輕一笑,哼著調子歸於幽影,遙遙跟在洛陽身後,不時用玉符彙報著此間情勢。
橫渡河山,穿梭法陣,日頭微微挪移,洛陽已然踏足楚地。
雄關漫漫,不同於齊國的安逸閑適,楚地撲面而來的儘是肅殺與森嚴。
且不說整裝待發的軍隊和閃耀兵鋒的城池,單單是山野間,道路邊都藏覓著的斥候,居高臨下不易覺查的堡壘,哨塔更好似雨後的蘑菇,不約而同冒出來,不時給你驚喜。
洛陽本是沉默著的,望見那背井離鄉的難民長隊時更加沉默,窮兵黷武,楚國的軍力有多強百姓就有多苦,這不是一句虛言。
別了雄關與難民,郢都漸漸近了。
灰白色調的城池,就連屬於君主的宮闈都沒有什麼好看的裝飾,樸素的建築生養著很不樸素的人,隨眼望去,儘是豪客,不論是那兒都有著濃濃的江湖氣。
洛陽打量著城池,城池中的鬼靈打量著洛陽,張弓搭箭,不敢細瞄準直接拋射出一片箭雨,射罷,不知埋伏多久的鬼靈前後隱入幽影,出現在鬧市坊間,再度拋射出一片箭雨。
秋蟬先覺預警,洛陽手捏劍指,憑空虛點,一念花開,千萬青蓮當空盛放,鏗鏘劍吟壓下商販的吆喝,豪俠的酒後快語以及廟堂中的萬歲呼喊。
箭雨在繚亂劍光中消散,洛陽也消失在飛雲之上,周圍閃耀鬼紋的使徒抬起手,未待下令被一劍割破喉嚨,周身焚燒蒼白色焰火,須臾間灰飛煙滅。
「退!」
拓家子弟輕聲喝著,地下浮起一道道赤紅色的流光,躲避不及的豪客、百姓被流光鏈住,瞬間化為白骨,無力的大在地上。
洛陽深吸口氣,探手握住天劍,穹頂滾雷,璀璨的劍光將還未成型的陣法徹底斬碎,那些被陣光牽連的百姓卻再也回不來了。
「這個見面禮不錯吧,往後還有,洛陽我們……」
拓家子弟獰笑著,正欲催動靈力遁去,天劍已然沒入識海,將神魂都徹底湮滅。
巷陌里的幽影前後離去,湘雲公同甲苦駕馭著馬車出城,催動陣法將獸王幼崽送入宮中。
洛陽望望漸漸遠去的馬車,御劍直入廟堂,望了眼身形魁梧的君主,抱拳虛禮,道:「見過陛下,請將湘雲公盜來的獸王之後轉交予我,了卻獸王遺願。」
楚王點點頭,親手捧起那隻精緻的小籠子走到洛陽身前,躬身虛禮,道:「辛苦了。」
洛陽舉起雙手,接過籠子,瞥了眼憨態可掬的龍鱗白貓,對楚王點點頭,快步出殿,乘風御劍,直追湘雲公。
馬車疾馳在曠野中,湘雲公瞥了眼銅鏡中的明耀劍光,深吸口氣,傳音入密,道:「洛陽,我知道你心中有氣,可這兒可不是戰鬥的地方,別忘了,你的劍很強,我的寵獸也不差,郢都有十萬人軍民達官!」
言罷,湘雲公直接喚出三道紫氣,猙獰的異獸四散開來,不去阻攔洛陽而是直奔郢都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