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行

  日上三竿,蒼山七兄弟醉倒在屋中,抱著酒罈,鼾聲起伏,睡得分外香甜。

  上官憐風倚靠在床邊,臉色透紅,傻笑著,念叨著,口齒不清著,洛陽聽不懂他的囈語,不過看那傻氣模樣,料想也是在想那家的待嫁姑娘。

  想著洛陽放下手中的酒罈,吐出一口酒氣,笑笑東倒西歪的兄弟,推門出院,小心的合上門扉,晃晃悠悠的走出客院,尋了處悄寂無人的山林,盤坐在青石上,喚出天劍,斂神入定。

  無量青蓮間的黑衣洛陽睜開雙眸,起身望去,凝視著洛陽的眉眼,道:「要戰嗎?」

  洛陽點點頭,探手握劍,踏步前刺,劍尖閃耀寒芒,宛若瓊霄星隕,磅礴而絢爛。

  「夠快,夠准,夠狠,可惜,變化不足!」

  黑衣洛陽握著長劍,閑庭信步的避過劍光,未待拔劍斬向破綻,洛陽手中的三尺青鋒悄然抖顫,漫天劍光宛如暴雨,又像透過疊葉的細碎陽光,有任你百般抵擋卻也擋不盡的意象。

  「不差,可惜,太分散了,不夠狠!」

  黑衣洛陽拔劍出鞘,一劍壓下漫天光雨,隨口點評著,眼中宛若實質的戰意卻無法掩飾。

  洛陽的進步很快,正在一點一點撿起曾經最抗拒的東西,這是對的,因為無論你想要擊敗的是什麼,你都必須了解他!

  沒有任何生靈可以擊敗自己不了解的東西,滄海桑田,無一例外。

  「如果我同上官憐風說的那般,斬去情道成為天劍仙,你會如何?」

  「我不會如何,不論你成為什麼,只要你活著我就會存在,無論你是洛陽還是天劍仙,我就是我。」

  黑衣洛陽輕聲說著,不願透露太多,輕震劍鋒,將洛陽逼開后收劍歸鞘,周身跳動著鋒銳劍意盡數收斂。

  洛陽還欲再問,被一劍斬出自己的靈海,再想嘗試進入時依然發現天門被清凈竹擋住,無法進出。

  「這到底是誰的識海?」

  洛陽鬱悶的睜開眼眸,愣神好久,張口吐出一口鬱氣,雙拳握固,吞吐十方靈氣。

  黑衣洛陽化去長劍,望著神色緊迫的陳虞,笑道:「有什麼可怕,他是猛虎,不知害怕老鷹的小雞!」

  「害怕老鷹的小雞,這麼說你是在說媽媽是又丑又難看的老母雞?」

  陳虞眯起眼眸,探手精準的捏住黑衣洛陽的耳朵,清凈竹動,壓得黑衣洛陽動彈不得,呲牙咧嘴的抬著頭,不願低頭。

  天都不能讓我低頭,何況是你一個婦人?

  陳虞嘴角緩緩揚起,勾起一抹甚是危險的弧度,手掌輕動,扯、捏、拉、剋,手法變換,痛的黑衣洛陽再也無法忍耐,連聲道:「娘,娘,孩兒錯了,孩兒錯了!」

  「哼,記吃不記打,能不能同你弟弟學學?」

  「他是哥哥,我才是弟弟,他不出生我怎麼可能出生?」

  「也是,娘來問你,那上官憐風說的可是真的?」

  黑衣洛陽抬頭望望天際的群星,點點頭,道:「他很專情,面對感情同面對劍到相差無幾,上官憐風說的那些不是沒可能性,誰都不是傻子,都會想盡辦法避開你的武器刺你的軟肋……」

  「就現在看,崑崙與南諾,便是他的軟肋」

  陳虞抿起櫻唇,素手不斷掐算,想為洛陽謀划更多的福緣,六界中的一切都很虛幻,唯有實力最真實,當年龍城若是有少年祖師那般的實力,也不會被那個老頭逼著封城……

  「不受歲月左右,不被道法束縛,天道之下不可能出現這種命格,上官憐風很不簡單,或許他識海中有著一個大秘密!」

  黑衣洛陽輕聲喃喃著,從前六界天道不能約束的東西只有天書,現在又多出個上官憐風……

  陳虞點點頭,不願多言,盤膝坐下,重新審視著眼下的局勢,洛陽的實力目前來說夠了,不過身體不夠,如此看來,混元卷天書勢在必得!

  將魔心煉入幾身,洛陽不死南諾便不死,如此,自身便是銅牆鐵壁,任你東西南北風。

  「把他叫進來,叫他去一趟書院,立刻出發,隱秘行事,半點不能耽擱!」

  黑衣洛陽點點頭,同樣想明白了眼前的情勢,從前沒人在意洛陽,現在不同了,那百丈原上的渾毒已然說明問題,魔心是個好東西,也不是個好東西,人是不怕針對魔族的毒的,可洛陽怕。

  「進來!」

  待陳虞隱入清凈竹后,黑衣洛陽輕聲呼喚,洛陽自識海下緩緩浮起,打量著一如既往的識海,好奇道:「做什麼?」

  「娘叫你去一趟書院,把混元卷天書集齊,好好修行混元法。」

  「知道了,我明天……」

  「立刻出發,秘密行動,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忤逆娘親的代價!」

  黑衣洛陽冷冰的吼著,將滿心怨氣盡數宣洩出來,洛陽被嚇了一跳,轉身遁出識海,取出一枚劍符,道:「祖師,娘叫我去一趟書院!」

  少年祖師一愣,繼而大笑,看來他賭對,陳虞是站在洛陽這邊的,還真是冥冥中早有定數……

  「去吧,不想南諾出事你就小心些,你也知道人間的情況,不殺了眼前的人,你根本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人!」

  「好,弟子這就出發。」

  洛陽點點頭,收起劍符,身形幻化,化為一道幽影,悄無聲息的遁入幽影,帶上閻羅鬼面,遮去契機,化為一年輕書生,萬里獨行,丈量天地。

  鏡池之外,天師緩緩眯起眼眸,感知不到洛陽的蹤跡,急忙抬手掐算,洛陽帶上閻羅面具消失的瞬間落入眼底,往後天機晦澀,什麼都看不到。

  「天宮去不得,妖界去不得,如此說來便是去魔界與地府……」

  「南諾的相思苦還不到解開的時候,如此說來去的是地府,利益取捨,是要同維新一脈達成什麼交易嗎?還是去殺蝶紫沫?」

  天師眯起眼眸,凝視著平靜的池水,止水般的心境不在,有著各種各樣的猜想。

  絕頂互相牽制,下面的棋子積累的優勢會一點點擴大為勝勢,洛陽這枚棋子太與眾不同,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毀去大半苦心孤詣地謀划,不得不防。

  淺草末馬蹄,層翠引人戀。

  赤紅色昊日懸在西山,寧靜霞光渲染浮雲,山路間回蕩著聲聲鳥語。

  滿載貨物的車隊漸漸深入幽密綠林,幾個魁梧的漢子乘馬前行,身著白衣的文弱書生慵懶地倚在貨車上,眯著眸子,瞭望著天際的流雲,暗自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駕車的絡腮鬍大叔吐出口中沒滋沒味的草葉,望望前方的密林,打量著滿是相思的書生,不由出聲調笑,道:「悄娃子,告訴大叔,你小子在想那家閨女嘞?」

  那書生苦澀的搖搖頭,細細瞧去那俊俏的臉上儘是傷春悲秋,引得一眾護衛忘我大笑。

  「別說那些文縐縐的話,你小子年紀也不小了,想姑娘不丟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是。」

  車旁騎馬的紅臉漢子不給書生說話的機會,輕聲笑語,談笑風生不忘眯眼打量四周,謹慎著每一處可能埋伏匪賊的地方。

  「哎……」

  洛陽故意長嘆一聲,引得眾人意動,幽幽說道:「我與她青梅竹馬,早已私定終身,奈何她爹是富商,而我只是個不得志的書生……」

  絡腮鬍大叔眯起眼眸,不滿的冷哼一聲,道:「男子漢大丈夫怎能怨天尤人,這世道都是看本事的,只有你有本事,誰會瞧不起你?」

  「宋叔所言極是,所以我背井離鄉,打算去秦國謀取官職,光宗耀祖!」

  駕車的漢子眉頭一緊,想勸說書生留在楚國,恍然念起國中情勢,官官相護,若是沒有背景銀錢,再有才華又算得什麼?

  相比之下秦國可就不一樣了,只要你有才華,有本事,無論是不是貴族,不論是不是秦人都能得到機會,入朝為官,盡展所能。

  一失一得,此消彼長,如此看來,秦國的富強不是沒有道理,人往高處走,輸往低處流,誰能攔得住?

  「在秦朝為官得先去書院考試,我們最多將你送到武關,離咸陽路途不近,我教你一手,練起來很苦,你學不學?」

  說著宋雲探手取下一枚綠葉,抖手間綠葉破空,射入路邊的灌木中。

  洛陽輕笑,堅定得點點頭,道:「學,為什麼不學?」

  宋雲朗聲一笑,道:「教你可以,但是你到了武關得請咱喝酒!」

  洛陽連聲應下,專註聆聽宋雲的教導,沒有因為宋雲只是個武夫而輕視他。

  三人行必有我師,每個人都是有可取之處的,不分地位高低。

  「所謂暗器就是暗中使用的兵器,在暗,在奇,在狠,講究因勢利導,一擊必殺……」

  宋雲滔滔不絕得說著,洛陽探手摺下一根小枝頭,取下一片翠葉,彈指,抖腕,邊聽邊練,按宋雲的要求,要先追求準度,再追求力度,畢竟鎚子再重砸不到也是無用!

  下臂抖腕彈指,飄搖綠葉擦著樹榦而過,洛陽癟癟嘴,再拿起一片綠葉,

  匆匆一月,當武關城出現在眾人視線中,洛陽的已經做到百發百中!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